一
韩莹莹,亲启。
莹莹,从中原回来的神威弟子告诉我,你前段时间身体不好。你以前几乎都不生病的,姐姐有些担心,你一定要多加保重。若是不适应在南方常住,就等离盟主回总舵的时候,搬回家住一段时间吧。
我和父亲在这边很好。你这刑堂堂主兼左护法走了,刚开始还不太习惯,好在有青衫和几位营主帮助我,现在已经可以将堡内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了。
听说离盟主盟会事务繁重,常带着你在各地奔走,你们俩都一定要注意身体。我甚至还听闻他常常半夜都要外出办事,你也提醒他一些,不要累坏了才好。若是他先累垮了,我的妹妹又给谁照顾呢?
爹前几天到饮马绿洲去给娘上过一次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们俩的事情。讲到后面你出嫁的事,他都流泪了,肯定是舍不得你。等你身子养好了,一定回来看看我们。
祝好。
勿念。
韩思思。
韩莹莹抬手放走飞鹰,将信纸叠好揣在怀里。她的确是许久没有回去过了,没想到姐姐竟因她身体不适的事如此担心。一想起这件事,她脸上就会挂上几分羞涩又甜蜜的笑容。
到底什么时候去告诉那个呆子呢?韩莹莹算了算时间,再过一个月便是七夕节,她决定逗一逗他,再瞒他几天,好给他一个惊喜。
二
戌时。
“大人,前段时间从盟会拨款购置的粮草已经全部装好了,马车现在已在城外集合,准备向西北进发了。”刚进天波府,黄元文就风风火火地找到了离玉堂,向他汇报起盟会的任务进度。
离玉堂放下手中的文牒,道:“好,那就让他们出发吧。沿途要一路小心,徐海一道的马贼和燕云的西夏散兵都可能会拦路打劫。”
黄元文道:“这个您就放心吧。有些回徐海的神刀弟子会随着车队一路走,有他们保护应当没有问题。”
离玉堂点点头。
黄元文向窗外看了看,道:“大人,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子时了。我叫兄弟们准备吗?”
离玉堂将文牒整理好放在桌角,起身道:“嗯,让他们子时以后都到东院集合。还是按照以前的分配方法,我、慕容锦各带一队,分两头潜入。你带一小队在外面接应,剩下的人和杨尚砚驻守天波府,等我命令。”
“可是盟主,慕容锦昨天已经走了啊......你忘了,马上乞巧节了,他请假回东越去见桑楚山庄的二小姐了。”
乞巧节?七夕?离玉堂这才恍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道:“我居然把这事给忘了。那算了,今天你带另一队潜入,外面接应的人就找一位八荒的少侠来负责好了。”
黄元文点点头:“那我就去办了。大人您还是先回家一趟?”
“嗯。”离玉堂将外衣穿好。黄元文转身退了出去。正当离玉堂准备熄灭桌上的烛火向外走的时候,一声轻响从窗外穿了进来。离玉堂一惊,闪身躲开,一柄飞刀叮地一声钉在椅背上。离玉堂本想追出去,奈何对方轻功太好,光听声音也知道早已远遁几里之外。
他扭头看去,椅背上的飞刀竟还钉着一张字条。他将字条取下展开。
“棋逢对手,值得一战。战前三日,再见此镖,即定何时何地。——公子羽。”
三
韩莹莹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被人揽进了怀中。她侧身过去,心安理得地缩进那人怀里。
“回来啦?”
“嗯。”
“今晚还要去办公么?”她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她本以为会听到那个熟悉的答案,却久久没有听见他开口。她疑惑地睁开眼睛,竟正好见他将目光低了下去。
“不去了,就在家陪你。”
咦?还有这么好的事?
离玉堂常常晚上都回家陪她一会,就说又要到盟会去处理公务,直忙到大半夜才再回来。有时她也好奇他在忙些什么,不过他不说,她也没问。她记得去年过年那几天,他都还在连夜往外跑。
“身体好些了?”离玉堂柔声道。
“本来就没什么事嘛,都是你们自己大惊小怪。”她在他怀中笑道。
离玉堂凝望着那双水雾朦胧的美眸,道:“只要你没事,我做什么都安心。”
听到这话,韩莹莹心里咯噔一声,回望着他的眼睛,却深得令她看不透。
“离玉堂......唔!”
一记深吻几乎令她窒息,粗粝的大手放肆地抚过她的身体。尽管这种感觉她已足够熟悉,却仍在他的爱抚下不住喘息。
“离玉堂......”她努力地保住自己最后一丝理智,挣扎着唤道。
“......嗯?”
“你......今天轻一点......”
离玉堂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她却已经在接踵而来的情潮中闭上了眼睛。
“好。”
四
亥时的最后一刻钟,离玉堂睁开双眼。怀中的人已经熟睡,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他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怀抱,穿衣起身。替她将被角掖好,他转身走出房间,悄悄放下门帘。
天波府东院演武场,一些平民打扮的人已经在那里站好了。离玉堂换上一身黑衣,对众人道:“清点人数。齐了以后,大家从密道出去,分散在城中各处,换好黑衣,从不同方向摸进去。等到了指定地点,我再分小队指示。”
黄元文点点头,开始清点人数。杨尚砚瞥了离玉堂一眼,道:“从家里来的?”
“嗯。”
杨尚砚叹道:“唉,有的时候我也觉得,成个家多好,每天回去还能有个念想。但仔细想想,就算真讨了媳妇,也是分多聚少,我在外面牵肠挂肚,她在家里担惊受怕,两个人都难受。”
离玉堂垂下眼帘,道:“如果真让你遇到了合适的,你也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杨尚砚笑道:“管他呢,趁我还没有到为家人牵肠挂肚的时候,赶紧快意潇洒几年,多干掉些恶贼,后半辈子也能过舒服些。”
“你才多大,就后半辈子了?”离玉堂瞥了他一眼,转身向夜空中窜去。演武场上的人也已经消失在密道的入口了。
五
“七夕,又称乞巧节,是人间女子穿针乞巧,天上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白鹭洲道。
柳扶风十分不屑地道:“我看那个牛郎就是个流氓,还偷仙女的衣服!”
江山、唐青枫、公孙剑和独孤若虚他们一听,顿时大笑起来,连白鹭洲她们也忍俊不禁。
公孙剑道:“师妹,这牛郎偷衣服嘛,也是那头老牛出的馊主意,你怎么能怪到他头上?”
秦岭笑道:“我倒同意柳师姐的说法。那牛郎又穷又笨,也不知道织女看上了他哪点好!”
江山挑眉:“哦?那师妹觉得织女该看上什么样的?”
秦岭看了看江山,脸上一红,怎么逗她都不开口。唐青枫笑道:“得了吧江师兄,要是织女把你看上了,你让秦师妹怎么办?”
酒桌上顿时又笑开了一片。待笑声渐歇,白鹭洲接着道:“在七夕当天,男子拜魁星,以求金榜题名;女子拜织女,未婚女子求姻缘或美貌,已婚女子求家庭和睦、早生贵子。”
“哎?表妹,这个你可以去。”唐青枫眼前一亮。
韩莹莹俏脸一红:“什么叫我可以去?既然是过节,当然是大家都要去拜了。”
“可我们与你拜的内容不一样啊!想想还觉得挺新鲜的呢!”柳扶风眨眨眼睛。
韩莹莹被他们满含深意的眼神盯的浑身难受,赶紧转移话题:“呃......话说七夕当天,需不需要互赠什么东西啊?”
独孤若虚道:“这个容易。七夕前后几日,开封和杭州这样的大城市里会有乞巧市,若是想要送什么东西,大可一起到市场上去看看。”
“一起?”韩莹莹想了想,摇摇头道,“还是算了,我们家那个估计那几天忙得要死,我自己一个人也没力气逛那么久啊。哎,白师姐,乞巧节是不是要自己织绣啊?不如你教教我女红吧,我自己做一样东西送给他。”
“哎哟不得了,神威堡的二小姐放下屠......枪,拿起针线来喽!”唐青枫顿时大呼小叫起来。韩莹莹气急败坏地捂住他的嘴:“唐青枫你烦不烦!”
白鹭洲笑道:“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只是这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要绣出你自己想的图案,你可得勤加练习啊。”
韩莹莹点头道:“没问题!”
六
傍晚。离玉堂在桌前拿着文牒,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已经十多天了,公子羽的第二镖始终没有出现过。
公子羽本为除去青龙会的一代名侠,如今却成了青龙会的龙首。然而他火烧嘲天宫剑斩方龙香,武林第一人的名声就算经过了二十多年也未曾被质疑。
这样的一个人,连四盟八荒都不放在眼里,为何会说遇见自己是棋逢对手?
“因为你身在江湖,心中所念的却是天下百姓的福祉。就算他公子羽再强,怕也没有这样的觉悟吧。”
“元文?”离玉堂吃惊地看着黄元文走进大堂。
黄元文从怀中取出一个字条交给他。同样是公子羽的笔迹。
“青龙有约,力邀神术,请携同往。——公子羽。”
黄元文冷笑道:“他想让我把万里杀的人都带去,见证你们的决战。”
离玉堂沉声道:“他这是想将万里杀一网打尽么?”
“是又如何,难道我们还怕他不成?”杨尚砚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这怎么能行!”离玉堂急道,“我早说过,万里杀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所有人的去留都该由他们自己决定,更何况是生死!”
杨尚砚将他们两人拉出大堂。在院落外的空地上,是万里杀的几大堂主和几十位香主,正整齐地站在他面前。
“离盟主,你还记不记得,当你第一次一身黑衣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你说了一句什么话?”杨尚砚问道。
离玉堂怔怔地道:“......一应罪孽,一应报复,离某愿一力承担,不愿牵累大家。”
“那你可记得黄元文是怎么回答你的?”
离玉堂怔愣着,一旁的黄元文坚定地道:“你若不信我们,我等即刻退出万里杀;你若信我们,就让我们跟着你一起干!”
离玉堂眼神复杂,缓缓开口道:“以前是以非凡手段来维护正义,现在是要你们为了我这个盟主去送死......你们也还相信我吗?”
堂主和香主们都没有开口,甚至也没有抬头看他,眼神却十分坚定。
“......好。”离玉堂的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既如此,就让我们痛痛快快地和青龙会战一场。我倒要看看我万里杀,是不是真如他想的那般不堪一击!”
七
韩莹莹正在烛光下绣一块方巾,门帘忽然被掀开了。离玉堂看到这个场景,先是一愣,脸色随即变得怪异起来。
韩莹莹顿时涨红了小脸:“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事没事,你继续。”离玉堂似乎很想笑,却又硬生生地让自己憋住。韩莹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才让他忙不迭地看向其它地方去了。不过他在屋子里旋了几圈,又转了回来,盯着韩莹莹手里的方巾。韩莹莹感觉到了头顶的目光,立刻又抬起头来瞪着他:“不许看!”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离玉堂又别过头去。
“灯光这么暗,小心把眼睛看坏了。”他从桌旁拎过一把剪刀,把多余的烛芯剪掉,烛光顿时明亮起来。
就在火焰明亮的一瞬,他忽然发现,她在烛光下绣花,他为她剪烛,或许就是他一直以来最期望得到的宁静。哪怕只有片刻,也可以使他放下江湖的争端,天下的疾苦,静静地呆在这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地方。
忽然韩莹莹一声惊呼,离玉堂忙低头道:“怎么了?”
韩莹莹将左手食指举到面前,只见上面一点殷红,分明是针头扎出来的,看上去扎的还不浅。
离玉堂心头泛起一阵怜惜,下意识蹲下身,将她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韩莹莹先是一愣,随即俏脸通红,赶紧将目光转向别处。
指尖和舌尖的触感同时令两人心神俱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直到韩莹莹轻轻地发出一声呻吟,才将离玉堂猛然惊醒。
韩莹莹将手拿开,却被离玉堂深邃的眼神攫住,移不开目光。待许久过后她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和他紧紧地缠绵在一起,再没有半分抵抗的力气了。
八
离玉堂在等公子羽的战书。万里杀全军上下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盟会几乎把能够赶到的盟众全部调集过来了,天波府内却不是想象中的热火朝天,尽是一片肃杀之气。
刚开始离玉堂还沉得住气。可随着时间越拖越久,他逐渐也不安起来。公子羽似乎是在等什么,可他却没有丝毫头绪。
这几天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回家去陪韩莹莹。他没有告诉她任何事情,不想徒增她的忧虑。
他是人,就算再勇敢,也不会不怕死。如果她为他而担心,他会更恐惧死亡。那将毫无胜算。
亥时。狂风大作。离玉堂所在大堂的窗户忽然被全数吹开,烛火顿时熄灭。离玉堂常年夜行,夜视毫无问题,他走到窗边将窗户都关好,再重新点亮桌上的烛灯。
烛光亮起的一刻,他的瞳孔猛然收缩。本该被大风吹乱的文牒整整齐齐地堆在桌角。桌面上放着一张字条,被一条翡翠青龙压住。
“三日后。子时。东平郡王府旧址。”
子时?东平郡王府?离玉堂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深夜里要如何大战?又在杭州城内一个废弃的郡王府中,他们就不怕惊动了官府?
“大人!”黄元文奔入堂内,“大人,你是不是也接到时间地点了?”
离玉堂点点头。杨尚砚这时也走入大堂,疑惑道:“这公子羽怎会拖这么久?总不会是为了等一个良辰吉日吧?”
“良辰吉日?三日后是什么日子?”离玉堂问道。
黄元文算了算,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杨尚砚赶紧问道。
“好像......好像......”黄元文将目光放在了离玉堂身上。
“好像是七夕节!”
九
七夕良辰,鹊桥相会。公子羽却挑在了这个日子,让他与爱人为了一场决战,劳燕分飞。
离玉堂瘫坐回椅子上。杨尚砚和黄元文都露出了叹息的神色。
三日之后的杭州城,乞巧市已经开放,大街小巷都是结伴外出的人,好不热闹。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市集上的人反倒比早上更多了。等过了今夜子时,便是七夕,是真正的良辰吉日了。
“你真的认为你们该像上次夜探郡王府一样偷偷潜入吗?现在的东平郡王府已经废弃很久了呀。”杨尚砚问道。
离玉堂站在点将台上,看了看演武场上的一众黑衣人,沉声道:“若想悄无声息地进入郡王府,不让外面庆贺乞巧节的人发现,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我想青龙会的人也会这样进入,所以我们只能在暗中交锋。”
黄元文道:“可是青龙会擅长暗杀的人很多,手段毒辣,只怕我们在潜入过程中就会吃很大的亏。”
离玉堂点头道:“所以我们只能在潜入队形上多下功夫,不让对方攻破每个小队的防御,才能减少伤亡。”
杨尚砚道:“这个你就放心吧,前几天我监督他们练的,保证没问题。”
离玉堂嗯了一声,道:“在这准备吧,我一个时辰过后回来,就开始行动。”
十一
门帘被掀起的一刻,离玉堂看见韩莹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这段时间总是会觉得累,经常这样睡着。他轻轻地走过去,想将她抱到来,她却忽然醒了。
“啊,你回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粲然一笑,“今天是七夕节,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离玉堂心头一震,强压下涌起的感情,轻声道:“莹莹要送我什么呢?”
韩莹莹将桌上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方巾展开,上面绣着一个万里杀的图腾。
离玉堂愣住了,视线有些模糊。韩莹莹没看见他的眼泪,望着方巾上自己的成果笑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这可是二十天内学会的!本来想绣条鲤鱼给你的......可是太难了嘛,就拿这个简单的代替了......你肯定没意见吧?”说罢,她抬头看向离玉堂,却见他眼睛在发红。“玉堂?你没事吧?这......莹莹绣的再丑也不至于哭出来啊......”
离玉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不,莹莹绣的很好看啊。”离玉堂小心翼翼地将它叠好,放进怀中。韩莹莹见他这样一个动作,顿时有些慌张起来。
“你......你不会今晚也要......”
“对。”离玉堂硬下心肠道,“今晚我的确有事,不能在家陪你。对不起。”
韩莹莹顿时脚下一个趔趄,吓得离玉堂赶紧扶住她。
“我没事。”她低下头,缓缓坐回凳子上。
“我只是没想到,连今晚你都不能留下来。”
离玉堂心如刀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后几分钟看见她了。子夜一过,他们也许只能天人两隔。
“我......离玉堂,我,我已经......”韩莹莹忽然有些激动地抬起头,似乎想告诉他什么事,却忽然收住了。
“怎么了?”离玉堂问道。
她摇了摇头,将目光落在烛火上,有些呆滞地道:“不,我想问问你,可不可以稍早点回来。我等着你。”
回来?离玉堂心中泛苦。
“不必等我了,困了就睡吧。不过我答应你,一定早点回来。”离玉堂轻轻地将她抱起放在床上,在她额头上浅浅一吻。
她凝望着他,目光如水。离玉堂慌乱地别开脸,不敢再与她对视,生怕她看见自己的眼泪。
他正准备起身,一双玉臂环住他的腰,将他留在了床边。韩莹莹靠在他背上,轻声道:“就再陪我一会,一小会就好......”
离玉堂终于无法再忍住自己的泪水,转身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十二
韩莹莹被那阵熟悉的不适感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她觉得自己被这种感觉折磨得越来越脆弱,对爱人的依赖也越来越强烈。可是他选择了盟主这条路,就注定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忽然一道惊雷在窗外闪过,随之而来便是一声炸裂般的巨响。狂风猛地吹开了窗户,瓢泼般的大雨灌进了房间。韩莹莹一惊,赶紧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屋外不断闪烁着电光,她心头忽然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总觉得今夜会出什么大事。七夕节的晚上下这么大的雨,恐怕乞巧市都早散场了,离玉堂这么晚还在办什么事呢?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去天波府看看。她取来一件大氅,撑伞跑了出去。
杨尚砚坐在天波府中院的大堂中,看着外面的暴雨雷电,一阵心惊。雨夜只会让所有的交锋变得更加危险,前程未卜。
一阵踏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杨尚砚离开座位,看向门外。
“是你!?”他大吃一惊,顿时慌了。
韩莹莹撑着伞呆滞地看着大堂中挂在墙上的银甲,腰间的圆玉还是她婚后亲手送给他的戈壁玉。
“......离玉堂呢?”韩莹莹颤声问道。
杨尚砚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他晚上到底是去了哪?”韩莹莹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杨延玉缓缓道:“韩姑娘,在你行侠仗义时,可会遇到有所顾忌,不敢施展全力的时候?”
韩莹莹抬头迷茫的望着他。
“想以光明的手段来达到正义的目的,却因有太多顾忌不敢施展。那你说,你该怎么做?”
韩莹莹垂下目光:“那将不惜以最黑暗的手段,来达到心中的正义。这句话,我以前听他对别人说过。”
杨尚砚点点头,沉声道:“有些事,离玉堂做不得,飞贼做得;有些人,离玉堂杀不得,飞贼杀得!”
韩莹莹闭上眼睛,压下心口的疼痛和忽然袭来的不适。
沉默了一会,她睁开眼,已是一片决然之色:“他现在在哪?”
杨尚砚露出了悲伤的神情。
“韩姑娘若想见到离盟主,不如随妾身走一趟,如何?”动听的女声在屋角处响起。两人同时一惊,向那方看去。
女子收起水蓝色的纸伞,轻声笑道:“才不过多久没见,就不认识妾身了?”
“明月心!”杨尚砚一见明月心便知离玉堂凶多吉少,说什么也要保住身边的韩莹莹,提枪便朝明月心刺去。
明月心连拆他十几招,终于找到一处破绽,闪身到他背后便是一掌,掌力直穿背甲,将他推出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明月心冷笑道:“杨将军最好不要乱动。此毒若慢慢推渡,半个时辰便能解开。若是非要引动真气强行运功,立即毒发身亡。”
“你!”杨尚砚跪坐在地,疼得冷汗直下。
明月心转身向韩莹莹笑道:“韩姑娘脸色可不大好,不知能否撑到离盟主面前。”
韩莹莹忍住体内翻涌的不适感,艰难地道:“我没事。带我去见他。”
不顾杨尚砚警告的眼神,她和明月心撑伞走了出去。她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十三
当青龙会的火把在四周亮起的时候,离玉堂心中已一片惨然。
雨夜中的暗杀,他们怎能和青龙会相比。当他突击到郡王府的校场时,公子羽和一众青龙会的杀手正严阵以待。
黄元文落在他身边,身上挂了一些伤痕。
“我们还剩多少人?”离玉堂问道。
“不到五十。”黄元文沉声道。
“你们呆在这。”离玉堂丢掉手上刀口翻卷的匕首,拔出背后的长刀神术。
黄元文急道:“离盟主,让我们一起去吧!”
离玉堂道:“公子羽想要的是我的命。你们过会找机会脱身。只要逃出郡王府,想必青龙会也不会穷追不舍。”
黄元文本想追上去,可为了一众兄弟,还是留了下来。
雨夜中响起了公子羽鼓掌的声音。
“离盟主果然演了一出好戏,让天波府一百死士冒充万里杀各堂主香主,与你和黄元文一起潜入郡王府。死的这几号人,几乎没有伤到万里杀的元气。”公子羽郎声道。
离玉堂沉声道:“死的几十位兄弟也都是血肉之躯,是我万里杀的侠士,离某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是为了护送我到公子面前而死的。”
公子羽笑道:“好,不愧是离盟主。我早说过,有些人,值得与之公平一战。”
离玉堂道:“这就是你约战我的理由?”
公子羽点头:“不错。”
离玉堂亮出神术:“那么,请公子出招吧。”
公子羽笑了笑,摇头道:“不行。离盟主现在毫无战意,只想将自己的命送到我手里,以保护万里杀。如此没有好胜之心,让在下如何能痛快一战?”
离玉堂沉声道:“在下自知不是公子对手,只能尽力一试。”
公子羽仰天大笑:“这可不太好啊,我得给离盟主一些动力。”他朝离玉堂身后的方向瞟了一眼,喝道:“动手!”
“不好!”离玉堂立刻扭身大喊,却终究晚了一步。青龙会的杀手已经用索魂手夺去了所有天波府死士的性命。
“你们!”黄元文提起朴刀,怒不可遏,“杀我兄弟,辱我盟会,今日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元文!”离玉堂喝道。
“大人,我不能看着他们白死!”黄元文的眼睛红了。
“那你就要让我在大战前看着你去送死吗?”离玉堂的眼睛也红了。
黄元文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却没再站起来。
离玉堂的眼神变的和神术的刀光一样冰冷。
公子羽满不在乎地道:“你和黄元文带了两百人来,如今只剩了你们两个。我说过要公平一战,自然也会信守承诺。明月心!”
倾盆的暴雨仿佛被利刃割开,破空声响彻郡王府,青龙会的杀手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就已全部毙命。火把掉在了地上,却没有熄灭,积水映出了火把的影子,四周顿时一片红光。
“你!”离玉堂自认杀人无数,即便是在战场上,也没见过如此惨烈又诡异的场景。黄元文是他身后那场针雨中唯一的幸存者,经此一幕已完全呆滞。
明月心飘然落地,向离玉堂道了个万福。
公子羽介绍道:“这是我夫人,明月心。”
离玉堂对明月心没有半分好感,冷冷地道:“久仰大名。”
公子羽对明月心道:“我请你来观战,你可有帮我请来离盟主家的贵客?”
明月心笑道:“这个自然。此等大事,妾身怎会忘记?”
离玉堂先是一愣,随即大惊失色。刚回过神来的黄元文也变了脸色。
公子羽向着黑暗处那一抹红色微笑道:“夫人,请。”
十四
离玉堂最先看到的是那把纸伞,他记得是他们大婚的那天,天香掌门梁知音亲自画来赠与新人的一把天香伞。
她低着头,穿着一袭红衣,手里还捧着一件大氅。那是她的随嫁物,用韩学信打猎来的兽皮做的,是神威堡给自家姑爷的赠礼。
他知道她一定是看着雨夜风疾,想给他把这件衣服送到天波府,却被明月心带到了这里。
韩莹莹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与他交汇。她平生第一次见到了蒙面黑衣的离玉堂。
以前他就是这样出去行刺的吗?每天夜里,先回家看望她,再去完成他的使命。
自己嫁给这样一个人,究竟是该为他的侠义之举而骄傲,还是该为他扛在自己肩上的重担而心痛?
回想起她与他缠绵时,总是会碰触他身上莫名新添的创伤。那便是他不在自己身边的那些夜里留下的吗?
她没说什么,也没有哭。她只是对他微笑了一下。
这已经足够了。即使他以黑为白又如何?他还是他。
离玉堂放下了所有的包袱,眼神终于坚定起来。
“公子,请!”
十五
“即使他在黑白双道上行走,你也还会这样信任他?”明月心问道。
韩莹莹点头。
明月心挑眉:“你不怕他迷失了本性?”
韩莹莹轻声道:“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有我在,他也不会变成那样。”
“你倒是对他很自信。”明月心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韩莹莹对离玉堂的态度令她不太舒服,她本以为这世间没有哪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超越她和公子羽,现在却感到一丝威胁。
一刀一剑在雨幕中不断击出火花。两人的身影太快,光线忽明忽暗,雨幕又厚重,明月心和韩莹莹几乎看不清他们两人的身影。明月心十分放松,甚至东张西望,还不时向黄元文抛上一抹媚笑,气的黄元文直呼辣眼。韩莹莹撑着伞,手捧大氅,面容宁静,只有泛白的指尖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一丝裂帛声响起,连明月心也不得不回过神来。夜空下离玉堂闷哼一声,倒退数步。公子羽虽原地未动,却也一阵气血翻涌。
离玉堂调息片刻,立即又向前窜出。这一次,火光变的更加激烈,两人被刺伤的声音也能清晰地听到。黄元文焦急地看向两个观战的女人,发现她们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
“你觉得他们俩谁会赢?”明月心故意刺激韩莹莹道。
“生死之争,只有生或死两个选项。无关输赢。”韩莹莹道。
“哦?”明月心笑道,“在我看来自然是生者为赢,死者为输了,莫非姑娘还有什么高见?”
韩莹莹对上明月心的目光,其中的决然令她也不禁变色:“生者莫非就赢,死者也莫非就输。若是生者名誉扫地遗臭万年,难道可以说是赢?若是死者以身昭雪以警后世,难道还能说是输?”
“你!”明月心惊道,“你对他就这么有把握?”
韩莹莹看向决战的二人,道:“这句话是他教给我的,我想他在决战开始前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那你呢?”明月心冷声道,“你做好的又是什么准备?”
韩莹莹刚要回答,忽然皱起眉头,脸色发白。明月心本欲发问,见她没有理她的意思,便扭过头去,专心观战了。
十六
这已经是离玉堂不知第多少次撑着站起来了。公子羽虽也受了伤,却比他好上许多,只是些皮外伤口,重伤极少。离玉堂全身上下创口无数,好几处贯穿近乎致命。
他已经有些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唯一能让他集中精神的,便是眼前这个无法击倒的敌人。
明月心一直在观察韩莹莹。按照唐门的辈份来说韩莹莹应该算她的侄女。她看得出她的宁静源于自己对情感的压制。但自从她面色不对开始,这份坚强就逐渐崩塌了。
她终究还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离玉堂受伤,自己却无动于衷。
纸伞和大氅已经掉在地上。她的黑发被暴雨淋湿,贴在脸颊上,更显憔悴。从眼角滑下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看着离玉堂一次次受伤又站起,她的脸色变的愈发苍白,浑身也颤抖的更加剧烈。
明月心竟有些不忍,却又不好替她撑伞,干脆把纸伞丢到一边,和她一样,陪着自己的男人一起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一连串的火花在空中噼啪亮起,随着一道流星般艳丽的光华闪过,两人同时落地,瞬息静止。
“离玉堂,你果然,值得一战。”公子羽道。
离玉堂笑了一声,仰面喷出一口鲜血,栽倒在地。公子羽嘴角也挂上了一丝血迹。
“公子!”明月心大吃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他。
“最后一招,他赢了。”公子羽缓缓道。
明月心道:“这怎么可能,他伤得比你重那么多,怎么还算赢了。”
公子羽瞥了她一眼:“那是他之前旧伤淤积的结果。若是只看这最后一式,他确实略胜我一筹。是我轻敌了。”
公子羽扭过头去看时,只见韩莹莹轻轻将他抱起,去掉他的面纱,拭去他脸上的血痕。离玉堂缓缓睁开眼,凝望着她的双眸。
“能在我最骄傲的一式击败我,你的确是这场决战的胜者。”公子羽道。
明月心冷哼道:“生死之战,无关胜负,只论生死。公子,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结束了吧?”
公子羽没吭声,只是又提起了手中的剑。果然,这场决战没有胜与负,只有生与死。
离玉堂似乎没有看见接踵而至的危险,只是深深地凝望着韩莹莹,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自己的灵魂。
“韩姑娘,今日决战,我剑下只死一人。还请姑娘成全。”公子羽道。
“这里只有我们几人,并无旁人见证。公子只杀他一个,还是一剑杀了我们一家三个,传出去都并无区别,只会是青龙会龙首手刃万里杀盟主这一种而已。”
“一家三个?”明月心一惊,望向公子羽。公子羽似乎也怔住了。
离玉堂被她抱着,靠在她肩上轻咳一声,缓缓抬起一只手覆在她的小腹上。韩莹莹感受着他的手掌带来的温暖,丝毫不觉得冷风透心、寒雨刺骨。
离玉堂的眼泪滚落下来。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和新生命的力量,是任何绝望的浪潮也无法淹没的。它能带来同生的希望,亦能带来共死的勇气。
韩莹莹温柔地微笑着。她正抱着的这个人,是她最大的骄傲。即便他常常不能陪在她身边,她也依旧愿意做他力量的源泉。
韩莹莹凝望着他,正如他凝望着自己。离玉堂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伸进衣襟,取出一样东西。
那是她给他做的方巾,里面还包着一个盒子。韩莹莹将盒子打开,竟是一个玉质佩环,上面雕了几条鲤鱼,鱼身纹理清晰细致。
“你不是说......绣不来鲤鱼吗......我做的这个,是不是正好补给你......”离玉堂微笑着,一边说话,嘴角一边涌出献血。
韩莹莹紧紧地抱着他,流泪微笑道:“的确。你什么时候做的?”
离玉堂笑道:“一个月前就做了......本打算七夕给你......可与你见面时,却又怕让你留下牵挂,我却回不来......”
韩莹莹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原来他从未忘记。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乎这个七夕,他比她更在意。
他缓缓坐直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身上殷红的血迹斑驳了她的衣裙。她环住他的肩背,仿佛要与他紧紧相融。
离玉堂沉静地开口:“公子,请。”
十七
“唐青枫,你会不会换尿布啊?”
“呃......你不管嘛,我自己琢磨琢磨就会了。”
“撒手,你看你干的好事,小孩都哭了。”
“唉思思,明明是你抢人的时候用力过猛,把人家弄哭了好吗?”
看着唐青枫和韩思思在一旁抢小侄女,离玉堂哭笑不得地道:“呃那啥,你们俩可以把她给我吗?”
“不行!”两个人异口同声地拒绝了他。
好吧。离玉堂挠挠头,转身进屋去了。女儿在别人手里,那他只好先关心老婆去。
一进屋,他就被韩莹莹的装束吓了一跳。
“莹莹,你这是要干嘛?去打架吗?”
韩莹莹道:“我跟秦岭和阿暖她们上山摘点果子去,明天不是乞巧节吗,去年都没吃成乞巧果,今年我要补回来!”
离玉堂无奈道:“摘果子也不必穿的这么利索吧?”
韩莹莹挑眉:“顺便再带点野味回来呀。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枪都快锈了。”
“怎么可能......从女儿出生后我每星期都给你擦两次枪,就怕你哪天突然心血来潮要出去......”
“哦,那真是谢谢你啊。”韩莹莹白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蹭了出去。
离玉堂摇摇头,坐下倒了杯水,还没喂进嘴里,就听见韩莹莹在外面吼道:“唐青枫!你要把你侄女闷得背过气去啊!把布包松点你会死!”
“表妹我冤枉!这个带子是你姐姐捆的!”
“莹莹你别理他。表哥,你撒谎都不带脸红的嘛?赶紧把小丫头给我啦。你这么喜欢小孩,为什么不找位女侠去给你生一个?”
“这......我养不起......哎莹莹!你怎么都当妈了打人还这么痛!”
唉......真吵......在家呆着真是片刻都安宁不得,离玉堂觉得还是去天波府坐一会比较好。
“离盟主,你跑回来干嘛?又让你家那位独守空房?”杨尚砚见他回来,大吃一惊。
离玉堂无奈道:“别说的那么难听好不好。她出去了,我晚上再陪她。家里来了个姐姐和大舅哥看孩子,真是不得安宁。”
“四个月大的孩子,别被他们玩坏了......”黄元文的脑袋里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离玉堂表情一僵:“算、算了,我还是回去看着吧!”
亥时的杭州城,灯火通明,万人空巷。庆祝乞巧节的人纷纷来到乞巧市,欢庆七夕佳节。
“吃果子咯!”玉暖柔将大袋子甩在地上摊开,顿时滚了一地的果子。
“阿暖......果子都被你绊烂完了......”唐青枫哭笑不得。
四盟八荒前来庆祝节日的弟子们在地上铺了张大毯子,坐的坐躺的躺,十分惬意。
“韩师姐还猎了大雁回来呢,过会咱们支个烤架吧!”玉暖柔眨了眨大眼睛。
韩莹莹笑道:“阿暖的猎鹰黑煞可帮了我大忙,今晚上大家又多一道硬菜了!”
一阵婴儿的哭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只见离玉堂三两步冲过来将孩子交给韩莹莹,瘫坐在地上道:“哄了一天了,哭个没完,我实在是来不起了。”
“来交给我!”唐青枫眼睛一亮,被韩莹莹和韩思思瞪了回去。
小姑娘一落进母亲怀里就停止了哭闹,睁大亮晶晶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韩莹莹也终于在此时露出了母亲的神态,怜爱地看着她。
“好可爱呀,”玉暖柔感慨道,“长大了一定是个大美人!”
离玉堂见状,赶紧站了起来,凑过来看小丫头。“把那个,那个东西拿给他玩。”韩莹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朝自己腰上努努嘴。
“可是......”离玉堂苦笑道,“可是那是我送给你的呀,我可不想让她往嘴里塞......别别,别瞪我,我给她还不行吗......”
离玉堂从她身上解下鲤鱼环佩,吊在小姑娘的面前。她伸出小手抓住其中一条小鲤鱼,立刻咯咯地笑了,让他的父母和一众八荒弟子也跟着她开心起来。
杭州酒仙居的阁楼上一处雅座,白衣男子为对坐的女子斟上一杯酒。
“良辰美景,不当辜负。等喝完这壶,我们去夜市转转如何?”
女子笑道:“公子提议,自当同往。不过,妾身想问问公子是否还记得去年的七夕?”
“这个,自然记得。”公子羽笑道,“本是想恶作剧一番,选在七夕开战,好欣赏一场棒打鸳鸯的好戏,却被两个了不起的后生,好好地上了一课。”
明月心笑道:“我是应该好好谢谢他们,终于让公子也放下了江湖争斗,能与妾身一起行走天涯了。”
公子羽轻轻握住她捧杯的手,柔声道:“江湖斗争,终有结束的一天。只有那份耳鬓厮磨的点滴柔情,才是永不会消逝的......”
“公子......”
红尘紫陌谁与共?梨花秋水思断肠。
七夕,归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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