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叶开会爱上别人。
他从小就被母亲教育得沉静冷漠，别说是笑，就连偶尔的轻松与快乐也从未感知。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四个字，练刀，报仇。
就算他从不知道，刀法为何而练，又报的是什么仇。这都是母亲对他的要求，而只要是母亲的吩咐，他必定要做到。
他的世界一直单调而乏味，直到他遇上叶开。
他不知道叶开为何总要与他搭话，即使他说，再跟着他不走就杀了他。
叶开好像从不担心他真的会动手，咧着一张嘴，永远都是笑嘻嘻的。
傅红雪拿他没办法。
他向来杀人不眨眼，灭绝十字刀不知饮了多少人的血。行走江湖这么些年，他背了不少黑锅，不就是滥杀无辜的罪名，他不在乎。就算他杀的人与他无冤无仇，只要母亲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替她斩下人头。
唯独叶开，他下不去手。
叶开陪着他从北走到南，他杀人的时候，他就坐在高处看。偶尔遇上埋伏，或是稍不注意，叶开的暗器会比他的刀锋更快。
他受了伤从不在意，随便撕块布条绑一绑就是，死不了就行。而叶开却没这么好打发，他必定会逼着他挑间客栈住下，请大夫，熬药，喂他喝下，直到伤病全消。
他总是在赶路，在杀人。只不过到了晚上，他会就着月色烛光，和叶开靠坐在一起，听他啰哩啰嗦地说个没完，然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以为会和叶开一直这样天涯相伴，直到他知道自己和叶开的身世。
他迷失了自己，他失去了活在世上的理由。如果自己不是母亲的儿子，那么他就没理由继续练刀杀人。这些事，相信叶开会做得更好。
可是，他是谁?
他每天只问自己这一个问题，他荒废了刀法，他饮酒至烂醉。
他想，原来我只是母亲用来杀人的工具。
他心里略微带了些恨意，对花白凤，甚至对叶开。
江湖中的人开始向他寻仇，他也不管不顾，死就死了吧，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叶开为他挡下所有的仇家，他的双手沾上一个又一个人的血。
而他对他捧来的饭菜看也不看一眼，总是闻着衣服上吐得一塌糊涂的腥臭睡去，一觉醒来身上却仍然干干净净。
不知是哪天，他眯着醉眼，看见叶开捧来饭菜的手上，多了条刺目的疤。
叶开从不许他对伤口不管不顾，而今自己受了伤，却也当没瞧见，放下饭菜继续为他挡下寻仇的刀剑。
傅红雪心中开始莫名悸动。叶开的身影出现在他梦里，一次，两次，很多次。
他依旧喝酒，只不过叶开每次来，他会佯装酒醉需要照顾，让他多待会儿。
再后来，他装睡，好让叶开趴在自己身边休息。他知道，他的仇家太多，叶开每日打打杀杀一定很累，可他又偏没勇气去面对现实，只能将负累丢给叶开。
叶开轻微打着鼾，傅红雪张开眼睛，盯着他的脸。
叶开消瘦了许多，眼底泛着青。原先那么一张有神气的脸，如今尽是倦色。
傅红雪指尖滑过叶开的鼻梁，捏着他的下巴，凑过头去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叶开睫毛颤了颤，微微张开眼睛。他笑着问他。
“可是醉里把我当成了翠浓?”
傅红雪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