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暖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初六,新春的喜气依旧洋溢。东越燕来镇,南来北往的人虽少了些,但在春节的爆竹声里,热闹并没有淡去多少。
老张的馄饨摊子还是按时出现在街口,过年了,忙碌了一年的人们兜里都揣了几个钱想放松一下,生意要比往常好上不少,这还没到晌午饭口,小小的馄饨摊上已经坐了三四位客人了。
陈年的铁锅中翻滚着慢炖而出的高汤,白气缭绕。案板上的面团在老张娴熟的动作下很快被分成菱形小面片,薄如纸白如雪。或肉或菜的馅儿,调好了味儿上好了劲儿。一手面片儿,一手填馅儿,双手一合一捏,滚胖滚胖,往那翻滚的锅里一丢。
不多时,馄饨浮上水面,一个个摇头晃脑,皮儿愈发透明,惹得里头的馅儿都不矜持地表达着自己。大个儿的笊篱一把捞出,愉快地一股脑跳进缺了沿的大瓷碗里,倒一勺熬白鲜汤,扬一把翠绿葱花儿,自家炸的辣椒油火红透亮儿,陈年老醋后再滴两滴香油。热腾腾香喷喷,惹得人抻长了脖子苦等,恨不得不拿勺子就往嘴里灌。
老张看着食客大快朵颐,心里欢喜得跟开花儿一样。
“掌柜的,来碗鲜肉馄饨。”
老张转了脸,腾腾热气中一个颇有书卷气的男子走到近前,摇着扇子正冲他笑:“哟,客官,不巧了,最后一晚鲜肉馄饨刚被定了。”他冲着旁边一桌的少年努了努嘴。
那少年一身红衣,颇有朝气,只是一手托腮望着远方山峦,思绪似乎飞到了远方,痴痴想着什么。
男子笑了笑:“无妨,那给我来碗三鲜的便是。”
“好嘞,三鲜馄饨一碗。客官看上去不像本地人啊,打哪儿来?”老张殷勤招待着。
“是,从杭州来的。”
“杭州,好地方啊,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张麻利地一碗馄饨下了锅,“得嘞,您坐着等就好。”
唐忘转身寻了个位子坐下,发现对面的红衣少年正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自己,旋即半起了身,一脸殷切地问:“你,你是打杭州来的?”然后不待他回答,继续问,“那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姑娘?”他用手比划着,“大约……这么高……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她是丐帮弟子,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武功很好,很爱喝酒,脾气有点……嗯……豪爽……”
唐忘歉意地笑了笑:“杭州的人很多,穿红色衣服的丐帮姑娘,一路上应也遇到过,只是回想起来,却并无记忆了。”
红衣少年一脸失落,重新坐回座位上。
“其实……也是知道的……那么多人,怎么就会那么巧见过她呢……”
“她是你朋友?”唐忘好奇。
“不,她是我师父!”言毕,少年又觉不妥,挠了挠头,“现在也许还不是,但是早晚会是的。”
“还能这样?”唐忘失笑。
“那是自然。”少年一脸认真,眼睛看向了远方的山峦,目光依旧坚定,“一定会是的。”
那时,他们初遇。
少年心性要闯荡江湖的他甫一入江湖便遇上了几个拦路山贼,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嚷着要为民除害,却寡不敌众被人收拾得无比狼狈丢入河里,水性不好的他拼命挣开河底缠人的水草挣扎着爬上岸的时候,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
他怔怔抬头,逆着阳光,看到一个红衣女子居高临下,冲他粲然一笑。
阳光下,笑容温暖。
等他落汤鸡一样爬上岸时,才惊讶地发现那一地被打到爬不起来的拦路山贼,从此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小尾巴。
“你不要再跟着我啦!”终于,她忍无可忍,停下来对他发火。
“为什么呀?”少年一脸纯真。
“我丐帮弟子,天地逍遥,独来独往,带个尾巴算怎么回事呀!”
“那你收我做徒弟吧!我和你学武功,你是我师父,我是你徒弟,就不是尾巴啦。”他很得意地打着小算盘,心里已经开始憧憬自己和她一样打得坏人落花流水……
“才不要!”她一声清脆利落的拒绝,把他的心伤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呀?”少年委屈得不行。
少女明亮的眼眸里却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她那样望着远山,心似乎比远山更远。
“我只收太白做我的徒弟。”
她那样轻轻的一句,他重重地记在了心里。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立下这样的规矩,他也不知道她过去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他只是去做了。
他就这样只身上了秦川,去寻那江湖中最擅用剑的门派,太白。
秦岭之巅,秀奇寒险,万仞环绕,终年大雪。
一个人,一把剑,一年,又一年。
流星白羽光出匣,一剑无痕雪漫山。
只是,当他再入江湖,她在哪里。
他长高了,变强了,可是,她在哪里。
“江湖这么大,你要去哪里找呢?”唐忘喟叹。
“我一直找,一直找,总会找得到的。”少年站起身,目光依旧坚定,冲着唐忘,桀然一笑。
阳光下,笑容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