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只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知无尽欢喜终成灰。
(1)
再次重逢,是在开封的拍卖行,来来往往的商人游客早已将拍卖行挤得水泄不通。
艰难的擦过人群,小心翼翼的护着覆盖在脸颊上的面纱,透过薄纱,那种凹凹凸凸的触感在她的掌心间轻微的摩擦着。
刚到拍卖门口,外面下起了大雨,就在撑起伞的一瞬间,她看见了人群中的他还有她。
大雨之中他骑着白马,而身子娇小的她坐在他身后单手环抱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替他撑着伞。
马蹄踏着满地的雨水溅起了一层层涟漪,而后飞快的穿过拍卖行周边的各个小地摊,消失在了大雨之中。
收起伞,抬出手接了接屋檐下落下的雨滴,冰凉刺骨,就如同那日砸在她身上的雨一般无二。
彼时的耳旁似乎还能听见那声爽朗的声音:“ 我丐帮弟子,或笑或醉,皆可俯仰无愧于江湖。”
那,她呢?
她曾是天香谷掌门最为得意的女弟子,容貌倾城,习的医术登峰造极,十七岁那年跟随着雪染师姐到九华历练扩增修为的时候,在那天莫名其妙的捡了个醉酒的徒弟,满身的污秽,披头散发,唯独那双晶亮的眼神吸引了她,而后他嚷嚷着要找个师傅疼,至于她那不靠谱的师姐跟随着钱王令的寻宝队骑着她的白公子走了,理所应当这烂摊子就由她接下了,可她除了救人的医术和摆弄那些草药,就只剩下那种不知道可以防谁的花拳绣腿,从未知道还能教他点什么。
次日燕来镇又来了游侠,徒弟问她为什么不去?
她红着脸绞着手指头:“我不会“。
他双手环臂轻笑:“蠢师傅”。
她勉强撑起师严:“没大没小”。
后来他拉来了马匹,雪白的马上安着宝石红的马鞍,漂亮得让人离不开眼,他跳上马,对着她伸出手:“来,蠢师父上马,徒弟带你去寻钱王”。
她盯着马鞍,面纱下的小嘴微张着:“哪来的马?”
“自然是买的”。
哪来的金两?她看着他再看看马鞍,没问出口。
他看着她的表情一目了然“师父瞧不起要饭的?再不上马我可自己走了啊”说完做势拉了拉僵绳。
“上上上,带我去”。
自那时候起徒弟便没了徒弟的样子,她也没了师傅的尊严。
(2)
画染是她被捡到天香谷那年师傅给她取的名字。
记得第一次她对他说她的名字,她笑着说:“师傅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可师傅终日带着面纱瞧不见真容,做徒弟的我却连师傅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面纱下的脸有些滚烫,遮面纱只是外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并不是她特有的习惯,应了他的要求她揭下面纱,那一瞬间他静止不动,清秀俊逸的脸第一次呈现呆泻的状态,孩童时期就听闻以前江湖有个第一美女叫明月心,明月心长什么样他不曾见过,但是就算把十年前的明月心放在她跟前,也无法比拟,怎么都不会再相信这世上还会有比她更美的人或事物存在。
带回面纱,她拿起手中的伞轻轻戳了戳他的腰系,他回神傻笑:“师父这般容颜当真得包得严严实实免得被人看见让人给夺了过去”。
后来她知道他是一名丐帮弟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天会在九华拉扯着她让她做他师傅,师姐转头轻哼:“登徒浪子还能干嘛,还不是对你有意思”。
下山历练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回天香谷的前几天,她的徒弟消失了,直到离去那天收拾好行禳准备出门的时候,他站在门口,满身伤痕狼狈不堪。
她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拉过他:“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发生了什么事?”
他看着她心急的忙着捣鼓着找药瓶,他笑了起来,一双星眸越发的光亮:“没有关系,我有师傅在,师傅医术那么好”。
“可我就要回天香谷了,你再这般不爱惜自己,谁还能来给你上药”。
听完他收起笑容,就连那眸中的微光也暗淡了下去,收回手他起身走出门外。
“你。。。”
“你走吧”背对着她,那声调冷得太过陌生,她被愣在当场,等回过神来,问口早就没了他的身影,她跨出步子要去追,却被赶来的师姐拦住:“面纱也不戴干什么去?”
“师姐,小江他浑身是伤不知道哪里来的,我不放心我得去找他问明白”。
“然后呢?你自己也看到了他其实武功修为丝毫不比墨师兄差,说白了虽然你半路捡了他是她师傅,可你除了捣鼓那些药草,那花拳绣腿实在上不了台面真有事去了他没事,反倒你出了点什么岔子,我会被师傅活活剥皮的,你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她回过身看着师姐没有再说些什么。
她自己心里清楚,是什么时候师傅和徒弟的关系早就变质了,本来他和她也不像师徒,她没有教会他什么,外出历练她只是初初茅庐的学子什么都不懂,是他带着她一步一步的教会她,这世间女子又怎么可能对这种日积月累的柔情相待无动于衷,只是有些事情生来就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
“师姐,我们回去吧”
(3)
随后的那日自九华回了天香谷之后的两月她又跟着师傅去往了秦川喋血万雪窑寻制作镇派武器的至宝陨焰之石。
陨焰之石没有寻到,和师傅在窑内走失不说还差点命丧在万雪窑内,要不是他及时出现。
“你没有好的功夫防身来这做什么?”那是别后的两月他见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再看见他,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泪珠一滴一滴的涌现了出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呵斥声太凶吓到了她,急忙伸出手笨拙的擦拭着她眼角的泪珠“别哭,别哭,我不是在凶你”。
然后就那么自然的她抱住他,将头深埋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说:“笨师傅,没有我你还是那么的笨”
秦川药王谷的夜空下,拾起火把堆起火堆,她捣药擦拭着他身上的伤。
“师傅?”
“嗯?”
“我不叫你师傅了好不好?”
她想了想,她确实不像他的师父,一直以来备受照顾的好像都是她。
“那要叫什么?”她问。
“叫,媳妇好不好?”
一声清脆的声音,手中的药瓶入地,瓶中的药粉洒满地。
他轻叹,可惜了那瓶好药。
拾起药瓶“你再乱说好,我就不要你了”。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灵敏的耳朵听到一丝骚乱,他起身将她护在身后“宵小之辈才喜欢躲在暗处,有何目的不如出来痛快的讲明白,也好有个商量的余地”。
话音刚落几名黑衣蒙面之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交出陨焰之石可留你全尸”
他轻声笑了笑,爽朗的声音无比的豁达:“我丐帮弟子,或笑或醉,皆可府仰无愧于江湖,更不会欠你们什么,怎说你要我就给?”
蒙面黑衣人冷笑:“杀了你一样可以拿得到”。
提起腰间的酒葫芦,他仰头狂饮了一口:“有本事尽管来取”。
星星点点的夜空下,她看着他甩起酒葫芦,浑厚的力道在他自身周围燃起了层层金光,强劲有力的臂膀重重的将酒葫芦往地面上一击,功力浅的蒙面人立即被震了开来,领头的蒙面人与其余的那几个蒙面人功力似乎不弱,又接着几回合之后,他的脚步已经开始有些凌乱,旧伤又添上新伤,最后胸口更是硬生生的接下了一掌,后退了几步他轻咳,一丝血丝自嘴角缓慢滑落。
而她无法安心的待在一旁,拔出藏匿在伞中的剑,丢出手中的伞,一个伞舞旋击了出去。
“师父”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把她又拉回了身后,背对着她说着:“师父,他们人多,我打不过,待会你找个机会骑上白公子立马走不要回头”。
她扯住他的衣摆:“你呢?”
“蠢师父,只要你没事就好了啊”。
轻推开他,她挡在了他身前:“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不走我自然也不走”,蒙着面纱的脸虽看不清她的表情,可那周身坚定的气场还是震慑住了他。
他望着她娇小的身影,眼眸微光涌动。
“好,那就一起走”他说。
(4)
他是孤儿,在荆湖青螺山下的河流旁被师父发现捡到了洞庭山上成为了一名丐帮弟子,无名无姓,师父唤他小江,那时候师娘刚生下小师妹,两三岁的他学着大人们有模有样的照顾起了小师妹,随着年岁的增长师妹出落得亭亭玉立,活泼讨人喜爱,年少的他情窦初开,一颗心就这么的被扣在了小师妹的身上。
原本两人青梅竹马也勉强算得上情投意合,可要娶到小师妹光靠这两点根本远远不够,除了成为帮中最强的弟子,于是他每天勤奋练武,陪伴小师妹的时间少了,直至小师妹瞒着师父们收养了个外门弟子。
回忆终止,他有些疲惫的靠在了画染的身上,画染扯着缰绳,放慢马的脚步。
“别停,这里不太安全”感觉到马在放慢速度,他出声制止,那些蒙面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很快就会循着那些蛛丝马迹追上来。
“我知道,可我怕你的伤抵不住”。
他伸出双手穿过她腰两侧继而握住她拉着马缰的手,她轻颤了颤,并未拒绝。
“师父”
“嗯?”
“我不想当你徒弟了”。
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他继续开口道“我听闻天香谷谷内一年四季百花齐放,山脚下左有万蝶坪,右有七色湖,东越又四周环海,犹如人间仙境,世人无不向往,可我住的地方四周无花,只有杂草地,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竹简房,没有茫茫大海只有缥缈生烟的沼泽,师父,你可愿跟我回荆湖?”
时间过了很久,耳边响起的依旧只有风声与马蹄声,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缓缓的放开了握住她的手的双掌。
“你这一身的伤,再不抓牢我,待会摔下马去,还怎么带我去荆湖”。
噗咚一声,身后的人还当真摔下了马,捞了一身的积雪,她拉住马急忙回过头看他摔得严重不严重,可却他跟没事人一样跛着脚,傻笑着“师傅,你说真的?不是框我的?”
柔弱无骨的小手伸到了他面前,他将自己的手握了过去,她拉他上马:“我几时说过框你的话?”
他大笑伸出手搂紧她,侧头在她耳蜗旁亲了一口:“师傅以后就是我的了”。
她身子微微往后仰躺进他怀中,天下起了雪,可在他怀里她却无比的温暖。
“初心莫负,不离不弃”在他怀里,她轻声的说。
直至到此她还一直相信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可这世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只道有情人终成眷属,却不知道无尽欢喜终成空。
(5)
三月里桃花正红,她惦记着天香谷的那一颗颗桃花树是否已经盛开,是否只要一入谷内就能闻到那遍地的桃花香。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劝说着她可以先回去,而他正好有事也要回荆湖。
那天杭州城里的最高点,她点满绚烂的烟花,在夜幕里拉出出一圈又一圈最炫目的投人眼目的光彩,光彩下是她和他灿烂的笑脸。
他将玉簪亲手插入她的发髻,她亲手奉上为他裁制的新衣,他抱着她:“来年你的生辰我要带着看遍这世间最好的美景”。
“好”她回答。
他低下头,吻落在了她的嘴角:“一辈子不离不弃,好不好?”
“好”。
“等我从荆湖回来,就去天香谷娶你”。
“好”。
离别那日杭州大雨,她打着伞看他骑着马扬长而去,就此消失在了大雨之中,说不清心里的不舍,和一股莫名的要溢满出身的悲伤,她安慰着自己很快又能见面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天香谷退了儿时师门为她定下的一纸婚约。
回了天香谷之后就见了掌门严明要退掉那一纸婚约,可不知为何昔日和善的掌门长老门还有师傅却将她幽禁在了天香谷内。
那此后她开始在天香谷内等着他来接她,一封封飞鸽传书传到了荆湖,可都石沉大海了无音讯。
一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接亲的花轿已到了谷外,浩浩荡荡,她被盛装盛容的抬进了花轿。
迎亲的队伍路过东越的宁海镇再前往长乐滩,借着队伍整顿休息的时候,翻开轿帘,一身凤冠霞帔的她提着裙角,爬上长乐滩边上的岩石山丘上,待他人发现的时候,她纵身一跃:“告诉掌门师尊画染不嫁,此生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画染”。
噗咚一声,海水没过了她的五官。
功夫是三脚猫,可水性却是极强,她这一方诈死之计并不能骗到师傅和师尊,可也能让她们明白她的决心,月余前她已经飞鸽传到了荆湖,告诉他,她的计划,剩下的就是安心的等他。
可她没有等来他,等到的是她的师姐。
“师傅不让我告诉你,其实三月前他已经来天香谷找过你,只是想让你死了这份心安心待嫁没想到你会想出这一招”。
“他来找过我,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她脸上浮现苍白的不置信“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咱们天香谷虽是名门,谷内规矩严明,可是你也是知道师尊跟师傅他们个性随和,很多事情并不会强迫我们,何况是这种,你和他真两情相悦,她们也不可能反对,可那日他来天香谷不是来娶你走”。
她看了看她,然后掏出怀里的冰玉,看到玉的那一刻她瞪大眼睛,双手夺过冰玉,那是她那日连带着新衣一起送给他的冰玉:“为何这块玉会在师姐手里?”
“玉石他自己还回来了,他是来还玉的,聪明如你应该懂他的意思?”
(6)
那是第一次她去往荆湖,第一次上了洞庭山,洞庭山上竹楼缀满着喜庆的红布,人来人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混在了宾客群中她轻易的进了去,然后竹楼外的阶梯上,她看见了他,一身红衣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
“快点快点,新娘子要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然后一阵人群涌动,几个踉跄她被挤到了人群之后。
新娘子被喜婆迎到了竹楼上,她看见那双无数次牵过她的手的大手,轻轻的拉住了新娘子的手,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持起她的手步入中堂。
随着一拜天地的喊声起,随着新郎新年的鞠躬拜堂,她苍白着脸一一挤进了人群内,终于看清了那身着红袍的人的的确确是那天星空下对她说着不离不弃的人,眼里升起一片朦胧的雾气,她忘了抬手擦拭,一滴一滴泪珠随着眼角滑入脸颊。
“二拜高堂”
“哪里有徒弟大婚却不请师傅的道理”话落,周围一片安静,闻音他身形颤了颤了,深吸了口气,转过身迎向人群中的她,只一眼她眼里的痛楚犹如一把尖锐的短刀重重的刺在了他的心口之上。
“师傅”握紧拳头僵着脸,他开口唤到。
她缓慢走出人群,一身女扮男装,摘下巾帽,如瀑的发迎风飞散开来,绝美的脸透着绝望却还是颤抖着朱唇轻声的问了句:“为什么?”
“你容貌倾城,又是天香谷习医的尖尖人物,而我只是这洞庭山里一名微不足道的弟子”他苦笑接着道:“ 我也曾幻想过抛开一切与你长相厮守,可我去天香谷找你的时候才被告知你有婚约在身,开封皇城内的储君,未来的**,那时候原本存着一点点的希望也被现实无情的掐破了,我拿什么去和未来的天子争,又凭什么亲手夺了你今后的荣华富贵”。
她痛心疾首的摇摇头:“我不想当什么太子妃,我只要你啊,如果我亲手毁了那一纸婚约你还愿意不愿意跟我走,天涯海角”。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你值得更好的”
“你只说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只回答这句”。
他看着她,双手慢慢收紧,站在身侧头盖红布的新娘缓缓的将头盖掀起,伸出手轻轻的包裹着他的手:“师兄”
只一目她便知道太晚了是什么意思,风吹乱了她的发,泪朦胧了双眼,锥心之痛麻木了她所有的感官:“初,心,莫,负,呵,不,离,不,弃,什么跟未来天子争,什么夺我荣华富贵不过是你移情她恋的借口,我又怎会不晓得,又怎么会不明白,你要我去嫁给太子,可我却什么也不知的跳入茫海中逃离,在长乐滩又等了你一月,人人夸我容貌倾城,可这张容貌却连我心心爱恋之人都留不住,要之有何用”说完片刻间已将头上的玉簪摘下将尖锐的玉簪底部对着自己的脸深深的滑开了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沿着脸颊底部滑落颈部,苍白的脸颊与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的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四周的尖叫惊叹声,她充耳不闻,转过身:“今生今世,下生下世,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看见你,那日九华燕来,但曾相见不相识”。
哐啷一声,玉簪沾着她的血入地碎裂了开来,原本晴空万里,却也在此时乌云聚集雷声轰鸣,片刻间大雨倾盆而下,麻木的迈着步子一步一步踏着雨离开了竹楼,离开了洞庭山。
而一直在身后小江终于隐忍不住放声痛哭。
(7)
那日大雨中她昏倒在了师姐的怀中,看着她的脸雪染痛心疾首:“值得吗?你这样值得吗?”
她虚弱的摇了摇头已经分不清那锥心的疼痛是脸上的伤带给她的还是掩藏在胸口里她破碎满地再也拾不起的心:“不值得,他不值得。”
雪染哭着将她抱紧:“傻孩子,你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曾经的山盟海誓过眼云烟,伤养好了疤还在,说好的不再相见却还是忍不住多望了几眼,说好了不再伤情,心还是在隐隐作痛。
师姐说也许他是有什么苦衷,可她宁愿相信是他移了情,什么苦衷,什么理由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再问,就当这一切从未发生过,而心里的伤痛就当是一场噩梦之后的后遗症。
拍卖行外雨停了,她也该走了。
是夜,她做了个梦,梦里她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万雪窑里,她逃离着那炽热的烟火,一不小心扑倒在了地上,小手碰触到地面的火烫疼得她钻心刺骨,然后一只带着凉意的大手轻轻的牵起了她,将她的手拉到了嘴旁轻轻的呵护着:“笨师傅,没有我你还是那么的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