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一世界,一步一天涯,一别再难相见。
叶知秋从未想过,他再次回到云滇,竟然是这样一副光景。
尤奴儿死了。
即使是他全力闯进来,得到的,也只能是她的尸体。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音容笑貌恍若昨日。
叶知秋颤颤巍巍地伸手,抚摸她的脸,想要感受到哪怕一丝温度。但是现实再次给了他最残酷的答案。
触手之处一片冰冷——她死了!是啊,她如何不死,他们本来就是穷凶极恶之人。
“教主,节哀。”钟舒文安慰道,他是天魔教的人,是和叶知秋一块冲过来的,而其他武功较弱的人,还留在外围。
“哈哈哈哈。”叶知秋笑了,他背起了尤奴儿的尸体。
“教主?”
“我要把她带出去。”叶知秋语气斩钉截铁,他们曾经有过婚约,他既然说过要娶她,就一定不会食言。
她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哪怕是进入坟墓,也得他亲手埋葬。
他绝对不会让她的尸体在敌人的阵营里,决不!
“教主?”钟舒文再次叫了一声,他们两个人冲进来已经费尽功夫,如今还要带上一句尸体,还能冲出去吗?
“我答应过要取她为妻,就一定不会食言。”叶知秋把尸体背起来,和活着的时候不同,这是的她有点僵硬。想一个棺材板一样直直的依附在叶知秋的背上,让他看上去愚蠢而可笑。
“教主。”
这样如何能够冲出去?钟舒文的声音有些急切。
“走吧。”叶知秋淡淡地看着钟舒文,眼神平静,没人一丝表情。
“好。”钟舒文没有再说什么,叶知秋一言九鼎,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拦。
很久以后,有人曾问,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只为抢回一具尸体,值得吗?
这个问题,叶知秋并没有回答。但是钟舒文知道,是值得的,因为他是叶知秋。
外面的敌人如潮水一样涌过来,让几个人闯入禁地,本来就是奇耻大辱,又怎么能放任他们离开?
叶知秋一行人就像逆流而上的鱼儿,不断有人倒下,叶知秋的眼睛却越来越亮,他的身上溅满了血,也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刀剑无眼,他的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痕,毒素在侵蚀他的身体。
但是,再艰难的路他都走过,又怎么会害怕这小小的挑战。
叶知秋笑了,笑得沙哑而苍凉。
曾几何时,他也这样深陷重围,他仓惶逃离,如丧家之犬。
那时,听着师傅尸体落地的声音,他想回头,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这一忍,就是五年。
所以他常想,那时,他为什么就不能勇敢一点,回头拼命呢?
哪怕是死,也比懦弱的,像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好。
放心吧,奴儿,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这次,我不会再逃了……
任刀剑加身,也不可再退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知秋感觉身前的压力陡然一轻,他们冲了出来。身后的敌人被吓破了但,再无一人敢阻拦。
叶知秋身中七刀八剑,大大小小五十余处毒伤,而他身边也只剩下钟舒文一人。但令人惊奇的是,他背后的尸体居然没有一处受伤,只是溅上几块鲜血。
叶知秋回身一看,见周围只剩下寥寥几人,不由悲从中来。
是啊,来得时候还是几十人,现在只剩下几人,为一己之私,牺牲这么多弟兄。
教主?他真的不配。
“教主。”
“不要叫我教主了,我没有资格。”
“教主不可。”钟舒文面色焦急,他本来就不善言谈,这时更不知道说什么。
叶知秋定睛看着钟舒文,见他嘴唇发紫,便知道他也中了毒。他本来功力就不如自己,这毒如此之烈,又能坚持多久?
而且现在天魔教正在最危急的时刻,又有几人愿意当这教主?
这样想着叶知秋心一软,对钟舒文道:“你去找蓝彩蝶吧,五毒与蛊王争斗多年,一定有解药。”
“好,只是教主你去哪里?”
“给我一匹马,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这毒……教主?教主!”
话未说完,叶知秋早已走远。
叶知秋纵马狂奔,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需要知道,他只想走得更远一些。
“克父,克母,克师,克妻。”叶知秋回想起相士的话,四句竟都已成真。
难道我真的是天煞孤星,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难?
叶知秋不由得悲从中来,在也压制不住内心躁动的气血,“噗!”地一下全吐在了地上。他甚中数种剧毒,能坚持到现在,早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
他也是人,也会受伤,也会累!
他现在只想找一个酒馆,独自一人喝到酩酊大醉。
酒是穿肠毒药,一醉可解千愁。
叶知秋剧烈地咳嗽着,牵着马,步履蹒跚。
“小二,两坛最烈的酒!”叶知秋摸出一锭最重地银子,没看是多少就直接甩给了小二。
“好嘞,客官,这边请!”收到好处的店小二非常的殷勤,酒也上得很快。
酒是火辣的,像刀子一样。喝着喝着,他笑了,也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背负灭门之仇,叶知秋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上一次是七星门灭门,他失去了父母家人。这一次,大仇未报,他又失去了心爱的妻子。
苍天何其不公!要将他叶某人的一切都夺走。
他累了,也倦了。
他想起三年前在五毒遇到那个巧笑嫣然的女子。
“淫贼,看打!”
“我叫尤奴儿,你叫什么?”
“我们苗女一向从一而终,你看到了我的身子,就一定要对我负责……”
“等你报仇回来,我嫁给你好不好?”
“好!”
“那我等你……”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
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