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玄天剑术 妙法阴阳
燕来镇的小食街和别处是大抵相同的。各种桌子凳子推车地铺，将本来就不宽阔的街道堵的严实。然而大家习以为常，方寸间比肩继踵于食物香气中，夹杂吆喝声，唱戏吊曲叫好声，孩童嘻笑打闹声，倒也显得融洽。
唯一不融洽的是九华的荣行，此时一个略显瘦小的少年正被老七拉住腰带。老七一脸兴奋，被小偷光顾了反倒以此为荣。
“这位爷放过小子吧!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太岁头上动土。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少年看溜不了，赶紧求情。
老七啧啧称奇，像逮住一个新玩意。堂堂八百里荆湖洪家七少，洪老头子心头肉，这回也遭了三只手光顾。幸好九华荣行掌柜不晓得，不然此生需得在阴影中过下半辈子。
三教九流三教九流，下九流就得安分守己，过了这条线，生死由命。
小孩腰带一解，就想往人群里钻。我伸出手一把拉了过来，丢到旁边凳子上。杀气一漏，立马泥鳅变死泥鳅乖乖不动了。我回头朝老板喊道，“大伯再上碗猪油面，放点下水。”
面摊老板见怪不怪，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小孩认识。急忙三两步小跑过来，“小哥还请放过他吧，也是命苦的娃，家里就剩这根独苗。几位的面我请了。”
小痣张只是静静坐着，老七好奇的问，“老板这是?”
我示意他别多嘴，“大伯晓得了，不为难他，麻烦顺带叫二斤板栗带走。”
面瘫老板飞快丢了句‘好嘞’，招呼卖板栗的老李送二斤炒货，忙活去了。
稍许面送上，油水足足的，香气让死泥鳅又活过来，眼珠子转估计猜到我们不会对他怎么样。
我示意他吃面，少年立马抱起碗狼吞虎咽。丢下二十纹钱，招呼老七小痣张离开。
江湖中太多的是非恩怨，你永远管不了那么多。知道又如何呢?
还没走几步，小痣张两人手上又多了糖人。老七挤过来，“我说九爷，要不咱就去荆湖把宝藏挖出来，这瞎转也没意思啊。”
我是有苦说不出来，没好气的说“你愿意跟着管你饭，要不赶紧回家。”
老七立马转身去拍小痣张马屁讨糖炒栗子吃。
忽儿听见一大嗓门，“你们还真不信?我跟你岗(讲)!”
寻声望去，只见一杂色衣服女子，背了把伞，脚踩条凳手叉腰，右手用鸡腿指了一圈桌前人。又咬了一口，边嚼边用鸡腿作切菜状说，“当年我从血衣楼山门杀到楼里，那是手气刀落，手气刀落，一剑一个那是一个猛!”
众人鄙视起来，搁其他地方能唬着人，这九华嘛!当初帝王州叶知秋水龙吟唐青枫联手绞灭血衣楼，胆大的还远远看着。还真没看见眼前这位‘大侠’手起刀落。
女子见听众眼神不对，讪而一笑。鸡骨头一丢用手一指对面，“老板，这烧鸡帐算在他头上。”立马拔腿就溜。
围观听众一脸呆滞，这“天香弟子”不会是个骗子吧?
“天香弟子”偏偏朝老七撞了过去，只见‘哎呀’一声，摔了个大跟头。不巧把老七糖人弄坏了，老七生气了，抓着“天香弟子”的衣服就拎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救命啊!有人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我这个弱女子啊!快来人啊!”
听闻呼声，众人一看又是这个这几天在街上骗吃骗喝的天香弟子，立马当没看见一样。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可是东越天香谷门下，梁知音是我师傅!你可别乱来!”‘天香弟子’见无人支援有些慌张。
小痣张和我无语，这年头背把伞就敢说自己是名门子弟。老七不依不饶，“你赔我糖人!”
‘天香弟子’一听赔糖人的，不是要钱的，“切，搞什么嘛，回头我赔你一个新的!”
“现在就赔!”
“你先放开我”
“不放!”
“你不放我怎么掏钱!”
于是老七松开手。‘天香弟子’嘀嘀咕咕整理一下油污满是得衣服，往怀里一掏。我一扯小痣张，“小心!”
老七离得近未躲开，只见白灰一片登时扑来，劈头盖脸洒了个满。阴沟里翻船，居然被人算计。
我短刀一摸，抬脚灵蛇步起，转瞬追上正在逃跑的‘天香弟子’。心一冷决计送她上路。
“九爷且慢!是面粉!”
我心里一松，没事就好。短刀架在脖子上，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
周围人见打起来了立马躲得远远的。老七拍拍身上的面粉，也不生气了，江湖出来转一圈真是大有收获。
‘天香弟子’这回真慌了。我收了刀招呼一声，“小痣张我们回客栈。”也不管老七，径自原路返回。
这几天小痣张颇有心事，不说话也不曾笑过，出来转转遇到这事真是晦气。
回到客栈往床上一躺，不多久门外脚步声起，随后‘嗒嗒’的敲门声响起。我答了句，“进来吧。”
是小痣张，背了琴，收拾好包袱。我也没起来，闷在床上。
“九哥我要回真武了，出来好久舅舅估计急死了。”
“奥，那就回去吧。”
小痣张在凳子上坐下，掏出板栗包放在桌子上。“七爷那我就不打招呼了。”
我背过身没好气的回道：“你不说我也懒得说。”
小痣张立马坐过来轻捶我肩膀。
我转过身来，看到佳人讨好，眼睛特好看，心里一软。
“好吧，早点回去。现在走吗?”
“嗯。”
沉默良久
“我送下你。”
燕来镇地处三江，水路兴旺的很，到渡口不过千步。短短一段路，走的倒也干脆利落。江湖儿女，拘泥什么话别。
船家吆喝，“客人赶快啦!”
我站在岸上，小痣张站在渡口，忽然想说点什么。保重两字尚未到嘴边，‘有空去真武那边看看’也是随心而发不见得真会去。
我背过身去索性不见。小痣张背着琴往船上走。忽儿我转身憋出一句，“带钱了吗?”
小痣张站在船头笑，“带了九哥，回真武我会想你们的!”
我撇嘴，张梦白那个老家伙还不把你关起来派一众高手盯着。此番一别也不知何时相见。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远见船行渐小，遥望佳人立船头，我挥挥手。
老七拿着两糖人回来了，钻了小痣张房间又跑到我这。“九爷张妹去哪了?”
我白他一眼示意桌子上的板栗。“回去了。跟你一样偷跑出来的!”
老七‘奥’了一声，糖人也不玩了，开始磕板栗。
我问道，“那个女的呢?”
“放了，她叫韩霸天，不是天香弟子，那伞也是捡来的。”
我给名字惊到了。“你啥时候回去?”
“不知道，反正现在不回去。”
夜里老七忽然摸进来。我以为见鬼了，晚上睡成死猪一样的也会起床?
两人跃出客栈，只见白天那假天香弟子鬼鬼祟祟躲在墙角边。
韩霸天招招手，我纳闷的看着她。老七解释到，“她说晚上告诉我们一个秘密。”
三人七拐八拐，转到西头大树僻静处的一户人家。韩霸天指指脚下。我们匿了动静，贴在墙边蹲下。
不多时，人影飞过的动静。两句压低的暗号声，“云起龙沙暗”“木落燕门秋”
我正准备示意老七打道回府不参合，又听道：
“悬眼回报吴三仍在燕来。”
“我会派人追查。”
听见吴三两字，忽然想起璇畿镜。这些估计有消息，省的我跑路。
于是我翻身跃过墙落在树下。
“什么人?”三个黑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没什么，金樓的，问个事。”我拿出双刀。
江湖中规矩说破了，全凭手硬不醒。手硬的就是规矩，哪怕大晚上问话。
黑衣人明显一愣，看我不像专门为人而来。其中一位身背长刀的说到，“这位看来，对手上的功夫信的很，不知想问什么?”
我也不废话，“吴三和璇畿镜”
长刀黑衣人沉默片刻，“恕难奉告。”
我招呼一声，“老七出来开工了!”
老七拔起身形落下，手里葫芦已握。
长刀黑衣人一愣，“且慢，洪爷也有意思了?”
“既然荆湖多手，神威想必也是，你们两家出手未免有些过分。”
我和老七莫名其妙。
此时又是三道身形掠下，我瞳孔一缩，为首乃是青龙会龙首慕容英，左边正是吴三!
江湖中行走，少林首座真武掌教可以不知道是谁，因为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杀人。
可青龙会个个有点名气的人都得记清楚了，没一个手里不是浸满鲜血的。
慕容英相貌甚是俊朗，大家风范，略显宗师神采。
“离盟主大驾，有失远迎。”
长刀黑衣人摘下面巾，拱手道：“慕容公子言重，区区离某人何德何能。”
慕容英背手上前道，“今夜话不叙旧，离盟主还请归还吴先生的璇畿镜。”
鲫鱼汤笑笑说，“青龙会欲得怜花宝典快活王宝藏，我离某人也想得。”
慕容英淡然一笑，转头却对我和老七说，“金樓也要?倘若金樓肯与青龙会联手大事可成。江山那边我已通过消息，还请洪公子回去吧。”
我和老七一震，今天出门没翻黄历，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慕容英握住三尺长剑又复上前一步，“久闻离盟主大名，今日一见还请赐教。”
黑衣人赶紧示意，“盟主先带璇畿镜走，属下抵挡片刻。”
鲫鱼汤手一按，制止两人。“你们先走，慕容此人武功太高。”
教主平日多嘴，八荒高手是那么一小撮，凌绝顶的十大高手宝座，慕容英可是稳坐，帝王州叶知秋也可坐，鲫鱼汤可坐不了。
我示意老七能溜就溜，别被殃及池鱼。转而看到吴三狠狠的盯住我们。我尴尬一笑估计起哄被认出来了。今天踩了太岁了?
正值深夜，明月虽不明朗也是白光遍地，照起一片光明。眼看鲫鱼汤慕容英几欲分高下，从墙里的影子无声无息走出来一个影子，手里牵着韩霸天。
所有人心中冒出一股难言的寒气，韩霸天呆若木偶。
慕容英慎重的止步说，“不知张真人何意?”
我忽然打了个冷颤，张梦黑，传说中的人物，小痣张她爹。看在我把小痣张养的白白胖胖的份上，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张梦黑往街上一站，恍若凭空生出一道影子。看过去和真武掌教不差分毫，却天壤之别。“离盟主请走，别忘了。”声音嘶哑犹如破布。
慕容英此时战意升腾起来，“张真人与青龙会有过约定，眼下放走离玉堂不妥。此时正是除去四盟一盟势力的大好时机，况…”
“张某人做事自有分寸。”
慕容英话被打断非凡不恼，“奥?不知张真人可否是要指教在下?”
“然”
“那就得罪了!”
剑痴慕容岂非好战之人?青龙会一统天下无慕容何干?为求剑败!
剑鞘化为粉末，三尺长剑朦胧，街上凭空卷起一阵风。
张梦黑身影消失，留下韩霸天。鲫鱼汤高喝：“走!”
众人除了慕容，皆电射逃离。我捞起韩霸天，只觉少生两只腿。
慕容英捏了个剑指，抬手便朝江边一指。
一指剑
一道沟壑裂地，榕树一分为二。
张梦黑身影忽明忽现，剑气追过二十步已竭。
慕容英喝道，“请接剑!”不见足下发力，一跳二十五步，轻功骇人听闻。
慕容英携剑横划，张梦黑又复消失，已在三步剑锋开外。
慕容英复喝，“请接剑!”剑指一横，身形一顿，“开!”
十指剑
只见纵横两道剑气腾起，无声无息已将地面撕裂两道沟壑。
张梦黑身影竟一分为二，恍若慕容一剑劈开。张梦黑手一指，“曲”。一半影子活了过来自空中飞向慕容英。
慕容英收剑指，面色沉重。一剑轻拂，奈何恍若无物。待影子掠至消失，如遭重击。“内力化形?”
慕容定了定身形，嘴角一丝鲜血。“呵呵，张真人武功甚是诡异，请接剑!”
慕容战意更胜，三尺剑急颤，剑身崩碎化为万千利剑，附着剑气剑意席卷百步，“我看你往哪躲?”
万剑穿心!
慕容痴剑多年，交手广阔，从未有像张梦黑身法诡异之人，有力无处使。倘若万剑穿心奈何不了，那便是输了。输给独孤飞云剑术一派是心服口服，输给张梦黑心中不甘啊!
所幸，张梦黑并非鬼魂。万剑穿心百步避无可避，慕容含恨一击岂是随随便便?
眼见近百利剑铺天盖地，张梦黑身形又分出一道影子，“定!”
影子于身前抬手画了一道圈，激射而至的碎片犹如陷入粘稠的浆糊中，被影子吸附。
万剑穿心便破了。
慕容手持剑柄，抬手道，“在下输了。”转身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