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辚辚,月皎皎。
车厢里香沉气暖,半裸着的女子像猫一样熟睡着,卧在曾雨墨的腿上。曾雨墨敞开着胸怀,雪白的外衣像蝴蝶的翼翅展开在两边。他时不时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半**子的脸,又时不时微笑。
即使在夜里,这样的四乘马车行进起来也丝毫不慢,曾雨墨看着车窗外树影匆匆闪过,一丝惬意挂在他的眉梢上,他喜欢速度感,也喜欢在速度中思考。
“眼下,这纸是彻底包不住火咯。”**传圣命时所说的话犹响起在曾雨墨耳边。曾暮雨又想起了**那副白里透绿的窘像,便禁不住笑出了声。随后他又轻叹了一口气。眼下,这包不住的火该会有多么烫手呢?
半个月前,随宋军远征西夏的神威众将士在西宁州附近神秘失踪,神威堡多次遣人询问秦凤路经略,都被拒之门外。
十日前,按察使往兰州,在兰州郊外搭救了被蒙面人追杀的神威幸存者冯炎坤,冯炎坤当即向按察使陈述了神威众将士失踪的真实情况——在无名村庄被乔装的刺客屠戮殆尽。
按察使闻言,即刻遣人禀明圣上。一时间,消息不胫而走,庙堂哗然、江湖白道无不震怒。同时,以神威为首的诸大正义门派率众合围秦凤路经略府,长跪三日不起。
三日后,天子矫诏,号召天下侠义之士共同寻凶为神威堡报仇,并令六扇门挑选断案精英前往事发地破案。
因此,曾雨墨受命早辞汴京,乘马车一路西行。
“喂!你这从京里来的大捕头一直不睡觉,一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啊?”半**子不知何时醒来的,纤纤细手温柔地抚着曾雨墨的腿,呢喃着问道。
曾雨墨晃过神,“我在想怎么样才能甩了你。”他笑着温柔地回答。
“呵呵呵。”半**子娇笑道:“你真舍得抛下我么?”她说着仰起身。只见她月满樱红,风情万种。
曾雨墨目光扫过,不由得窒息了一瞬,随后他又盯着女子的双眸露出了令人玩味的笑容。“我是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你的男人又不只有我一个,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你和他们之间的关系。”
“舍不得我的男人是很多,可是让我舍不得的却只有你一个人呢。”女子说着话,纤柔的手臂就悄然地攀在了曾雨墨的肩上。
忽然,马车剧烈摇晃起来,女子因这剧烈的晃动竟从曾雨墨身边弹开。曾雨墨急忙将她揽回怀里,一边安抚一边聚精会神地聆听车外的动静。车厢外,夜风猎猎,车夫正在不断向受惊的马匹施令,但车还在摇晃,车夫便开始喝骂。过来许久,毫无预兆,马车在极短时间内减速四次,终于停了下来。之后,车厢外便传来四匹马不约而同的嘶鸣。鸣声中带着无限的惊恐与不安。
曾雨墨将薄被盖在女子身上,系好了衣扣,走出车厢。
只见夜空中,一轮血月正向西斜,铺天盖地的乌鸦群趁着月光,悄无声息地在空中飞过,它们毫无秩序地扇动着翅膀,如同千万只黑色的蝴蝶在阴阳两界的缝隙中蹁跹,又仿佛一条绝对黑暗的河奔流于虚无和肃杀之间。
尽管曾雨墨博览群书、阅历非凡,但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也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哼,京里的马没记性,每次看见这些‘老哇’就要惊个半天。”车夫老梁沙哑着声音没好气地说道。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乌鸦?”曾雨墨看着乌鸦们连绵不绝地飞过他们头顶,眼中开始露出了些许不安,问老梁道。
老梁道:“‘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西宁州本就是个无人收白骨的地方,乌鸦只嫌少,从不会嫌多。”
“这么说,我们到西宁州了?”曾雨墨问道。
“还有段距离,天亮前一定能进城。”
“进城之后,你帮我个忙怎么样?”曾雨墨将声音压到最低,神秘兮兮地问老梁道。
“什么忙?”
曾雨墨没有说话,而是悄悄地指了指车厢。
老梁会意地点了点头。“把她卖到窑子里?”
“嘘!哎呀,什么呀?她本来就是青楼女子,还用你再卖一次吗?”
“那你想怎样?”
“替我安顿好她。案子办完,我把她送回开封府。”
“你这个人呐,就是太多情,你不带她来不就完了么?”
“嘘!你小点声行不行?”曾雨墨确定车里没有动静,才继续对老梁道:“这不是她非要跟着我嘛。”
“那她为什么要跟着你?”
“嘿嘿,你给我驾了这么久的车,连这还不知道?普天之下,有哪个女人不愿意跟着我疾风白玉蝶曾雨墨呢?”
“哼哼,好吧。我安顿这位祖奶奶就是。”
“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曾雨墨像待一位老朋友一样拍了拍老梁的肩。言毕,他回身,缓缓进了车厢。
“唉,嗨嗨,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伏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啊……”
“咦,老梁,你刚才你说什么?”曾雨墨在车厢里,掀开帘子,问老梁道。
“哦,没事,我背首诗。——驾!”老梁挥鞭,马车缓缓加速,向着那西方的血月,尾随着群鸦的阴影行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