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卧听风吹雨》一：点我查看
《夜阑卧听风吹雨》二：点我查看
【叁•孤鸾】
飘摇的船上高挂起灯笼，夜半的江面桨声灯影伴随着水流一起沉浮涌动。
钟舒文站在船头抬了抬草帽，明明暗暗的波光映在他黎黑而英武的脸上。
今天是水路上行船的第三天。
暴雨之前江面上笼罩着一层生铁腥气，足以掩盖其他诸如水草腐烂的味道。钟舒文知道从第一天出发开始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因为窥伺者们似乎并不在意隐藏行踪而进行了几次不痛不痒近乎于试探的袭击。
这的确很让人不安，然而他担心的另有其人。
“爷。”钟舒文伸手撩开篾篷漆黑的船帘，低声叫道。
烛台里燃烧的灯烛淌着蜡油，如豆火光摇晃着照亮舱顶。黑衣的男人平躺在篾篷里，一动不动。
叶知秋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又像是无意识的昏迷。他的头贴在舱底的木板上，听着水流拍打在船舷边的声音，他的呼吸跟随着水流声均匀起伏。
孤鸾在他的手里。握着剑柄的手指修长匀称，布满剑茧。
尽管看上去无动于衷，钟舒文却知道叶知秋此时此刻比谁都清醒。
——这个男人手里只要还握着剑，就绝不会睡着。
“离杭州只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路程。”钟舒文说，“我想，那些人也该动手了。”
拍打着船舷的水流变得紊乱，船身在暗潮中咯吱晃动。
叶知秋没有睁开眼，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三十二人。一半船身，一半船尾。”
“二十人带钩爪，七人带短刀，剩下五人佩长剑。”
钟舒文一惊，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刀。
只可惜就算他欲效侯嬴之法，叶知秋这信陵君也不会首肯。
“回船头去。”在钟舒文开口的前一瞬，叶知秋截断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把好船的方向，剩下的留给我。”
在帝王州或许再找不出第二个比钟舒文更熟悉叶知秋脾性的人了。于是无数自告奋勇迎敌的话都被咽回，化为脱口而出的一个简洁明了的“是”字。
他默默放下漆黑的船帘回到船头，重新摇起桨。
糟糕的天气里江面上连月光也不剩下。灯笼的橘色火光仿佛只笼罩在表面，内里的江水还是混浊的。乱糟糟的漆黑里有什么东西跟着水草一起腐烂，鱼儿在它们的尸骨间游来游去。
行船之前钟舒文听过那些码头的老渔夫们说，江水广得很，船夫们都会在开船之前拿贡品祈求河神的庇佑。曾经有人忘记上贡，便在航行途中被不知名的河底精怪拖入江中。他的船孤零零地飘荡在芦苇中，两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
水里散发出某种不安分的气息。仿佛真的会有什么东西猝然发难，将人卷入水中。
船身陡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钟舒文连忙伸手扶稳船头挂灯的竹竿，使它不至于落入水中。
“乒——!”
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兵刃碰撞声。
钟舒文背脊微凉，有一团黑影与他擦身而过，带着风声“噗通”掉入江中。一个银色的东西落在船头的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来。不断上升的气泡，还有大片大片类似于血液的暗红弥散在水中，泛着某种诡异的浓重色彩。
钟舒文抬起头。
叶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船舱。他弯腰捡起掉在甲板上的银色东西。那是一只铁制的钩爪，爪端尖锐还带着倒刺，楔在木头里应该很难拔出来。
叶知秋捏着钩爪，末尾长长的锁链垂落下来，掉在甲板上。
“有一种叫水蛭的虫子。”叶知秋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它靠吸附在其他动物身上，吸食血液为生。”
“这些人和水蛭一样，精通水性，潜水闭气抓附在船底和船身。”
“三天以来都是他们?”钟舒文问。
“四个左右，每天都有人轮流接替。”叶知秋把钩爪扔回江里，“我想附近还有其他船只尾随跟着，这些人负责将我们的行踪传递过去。”
“倒是很像影堂的作风。”叶知秋笑道。
“这群人从蜀中一直跟到这里，会不会下手太晚了?”
“在陆上他们拿我没办法，只有在水上，才更有把握。”
船身又开始晃动。数十只银色的小钩扣上船舷，拉扯着整个船身向水中一沉。
“该死的家伙。”钟舒文咬牙，低声诅咒了一句。
叶知秋依然站的很稳。穿梭的江风撩起他沉黑的衣氅，露出衣袖下一角孤鸾的剑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