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如既往的呼啸;雪，一如既往的孤寂;夜，一如既往的黯淡;那个人，一如既往的，执迷。
我定定的站在他身后，有飘落的雪覆盖在他的肩头，他没有发觉。我想上前为他拂下落雪却见他正温柔地拂过墓碑上的雪花，低低的声音呜咽在喉咙里，像绝望挣扎的小兽。他说：“婉儿，你还好么?”
唉。我停下手，又默默地退到他身后，只见他肩上的落雪更厚了。
只是偶然间，我到秦川游历，见到了太白弟子江婉儿和哥哥江梧桐的恩怨纠葛。那个为了妹妹误入青龙会的哥哥，那个为了哥哥回归正途放弃生命的妹妹。然而，最伤心的还是那个亲手埋葬婉儿的人，教会婉儿第一招太白剑式的大师兄，公孙剑。
我是陪着他一起埋葬婉儿的，在太白高高的山顶，对着冰冷的墓碑饮下离别的酒水，从此这个爱说爱笑的大师兄就变了一个人，比沉默更沉默，比孤单更孤单。
十年了，我以为他已经从失去婉儿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直到我再次去秦川，在鹦哥镇的茶铺歇脚，听到茶铺老板说起白毛怪的事，我便明白了，他，怎么能轻易忘记呢?无论是十年，百年，让他忘记，那是不可能的事啊!
镇上居民说，白毛怪夜间出没，来去如风，我在黄昏时刻便去婉儿的墓前等候，果然在夜色渐深的时候，大师兄萧瑟的身影便出现了。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公孙师兄!”我率先笑着开口。
“你?!”师兄很是惊讶，很快便释然：“你也是来看婉儿的，对不对?”
我低头，苦涩的嘴角紧紧抿着。
“来来来，喝酒。”师兄走到墓碑前坐下，拿着酒葫芦，对我吆喝着。
可我不会喝酒。
“好!今天我们就陪婉儿喝个痛快!”我应到，也坐在婉儿的墓碑前，好像我们三个人的聚会。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公孙师兄一直在说婉儿的事，说她学的第一招剑式便是他教她的云台三落，说婉儿一直很努力练习这个招式;说婉儿待人平和温顺，有事情总是藏在心里，不让别人为她担心;说婉儿是他最珍重的小师妹......说到最后，我脑袋晕晕乎乎的，看到公孙师兄的酒拿不稳，都倒到了脸上，晶莹的液体顺着眼角流下来，他的声音也呜咽的听不清楚。
我抬头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真好，今晚没有下雪。秦川是很难看到星星的，偏偏今晚就有很多。我指着婉儿墓碑上方最亮的那颗星星说：“师兄，你说那会不会是婉儿?她那么善良，肯定变成了最亮的星星陪着我们。”
公孙师兄抬着头，沙哑着嗓音说：“婉儿怎么会是星星?”
我突然像疯魔了一样，指着师兄大声喊道：“婉儿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的离开，不是为了让你变得颓废呀!你这样，你对得起婉儿吗?”
沉默像无边的潮水淹没黑夜。
后来又下起了雪，无边的大雪中，他看着墓碑，我看着他。
天快亮的时候，公孙师兄说了一句话：“今生我忘不掉她。每一年，都有一天时间允许我放纵自己，陪着她，思念她，其他时间都笑着度过。”回过头，是师兄特有的爽朗笑脸。
我呆住了，看着寒风中俊朗的笑脸，潇洒的身影如矫健的雄鹰消失在太白山的远处。
我也笑了，运起大轻功追上去，听到风中传来的回声：“明年，我们一起喝酒!”
“恩，明年，还一起来看婉儿。”我在心里低低的回应着。
身后婉儿的墓碑前，飘扬的雪花像挥舞的衣袖，似乎在说，明年，我们再相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