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离开故乡的第六个年头。
若不是少爷派他出来做事,想来,是一辈子都不想回到这个地方。
凌迟嫌恶的抬头,看着满天的乌云,飘落的雨滴。
他很讨厌这样的天气,下着倾盆的大雨,刮着恼人的大风。
衣衫都湿了一个通透...
走在陌生又略带熟悉的街道上,凌迟把披风的帽子压的极低。
夜色已经临近,而路边的商铺开始张罗着点亮灯笼了。
听着走在身边,撑着雨伞,神色匆忙的路人,嘴里还在絮叨着:“今年这中秋,怎么总是在下雨。”
“是呀,是呀,下的满世界都是湿气,一点也不舒坦。”同行的伙伴在那边应承着答应。
“好在,这十六的月亮,还真的是很圆很圆。”
凌迟这才知道,原来,当下是中秋啊...
虽然雨下的很大,可是一点都不影响那一轮硕大又泛着银光的月亮,一早就挂在了天空,驱散了身边那黑沉沉的云。
即便云层厚重,哪怕雨滴淅沥,哪怕风吹枝头,倒也还是有那么一点中秋的氛围。
中秋,中秋。
是该人月两团圆的日子。
可是,自从被继母赶出家门,凌迟再没有什么机会和爹相聚团圆了的。
那个续弦后,就没有一点主见的爹。
凌迟皱着浓密的剑眉,心里满满的不爽快。
凌迟惆怅着去哪一家客栈落个脚,可是,脚步却不曾停歇的继续行走着。
即便离家许久,他还是记得该走哪一条路,才能寻到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家。
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唉,就去远远的看一眼吧。兴许,还能看一眼...爹。
街道两边的灯笼被点的很亮,所以哪怕夜色袭来,街道上还是有一种灯火通明的错觉。
凌迟包裹着的披风上一直滴落着顺势而下的雨水,让他冷漠很久的心脏却越发的忐忑。
“凌知晓。”在离开家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几乎被自己遗忘的名字,被这样唤出来。
凌迟看到身前有一个撑着伞的白衣女子,衣着朴实无华,但配合灯光和月光,却能看到她不修饰也极净白好看的脸。
从十三岁,长到十九岁。其实凌迟是变了大模样的。可是...眼前这个眼熟又陌生的女子怎么会认出了自己。
而且,这雨下的溅起了浅薄的雨雾...
那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又轻声的确定了一次:“凌知晓。”
凌迟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应承也不是,否定也不是...
“真的是你啊。我是张秋晗,你不认识我了吗。”
好吧,所谓的女大十八变,就是说的她吗?他记得当时那个小胖妞,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要一起玩的样子...
张秋晗很是热情,就好像当初那个小胖妞一样。她走前两步,腾出不拿伞的手来挽住了凌迟的手臂。
因为长期训练,凌迟有一种全身一紧的自然反应,然后全身的气息也变得极为犀利可怖起来。
张秋晗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倒是没有多想,也没有下意识的收手。
想来她不曾把眼前这个从小一起跟着玩闹的男子,列进危险者名单。
凌迟被她连劝带哄的拉进了旁边的一个小茶馆,然后她热络的叫了几样小吃,又要了一壶热茶。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凌迟卸下了披风耷拉在一边的长凳子上。
去掉那一身黑的披风,露出一张冷峻刚毅的脸来。
随后...
张秋晗静默了一小会,告诉凌迟一件事。
就是凌迟的爹在前两年,重病去世了。虽然死因有疑,可是家里人却放弃了追究。
现在凌家所有的财产都被那个继母掌控在手里,带着她那个不成材的儿子,过着坐吃山空的日子。
凌迟胸膛的地方,略微的疼。
可是他的神色几乎没有任何的改变。
凌迟问了张秋晗他爹落葬的地方,准备稍后要去拜祭一下。
本以为,哪怕远远的看一眼爹,也算人月两团圆。
孰料,这一次回来,才发现,自己不仅是一个没有娘的孩子,如今,唯一的爹也跟自己人鬼殊途了。
过往那些曾经,因为爹,自己所受的苦难悲伤。
突然,好像都分崩离析的飘散不见了一样。
张秋晗的神情倒是带了浅显的悲伤愁绪,显得比凌迟这个亲儿子还入戏。
凌迟淡定的样子,举手喝茶的漠然,让张秋晗很是不习惯。
随后想想,当时凌迟被驱逐出家门的情景,也就释然了。
两人端坐许久,一直都是张秋晗在说话。
凌迟没有提及自己的任何事情,也就是简单的问候了一下张秋晗的爹娘。
随后,他就一路在听张秋晗说话,心里盘算着什么。
最后,张秋晗也说的没有话可说。
凌迟便起身告辞,还没等张秋晗反应过来,就在桌上丢下一锭好大的金子。
起身,披披风,放金子的动作很是流畅,起身离开的步伐也没有半分留恋迟疑。
月圆夜,归故里
子欲养,亲不待
风雨起,火光凄
凌家门,毁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