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什么相?你看他这个样子,能做我的男人?”傅蕴玉反手拎上长枪,皱眉呵斥。
候在门外的人赶忙进来劝住她,坐在桌旁的男子一袭白衣,折扇轻摇,一介温文尔雅书生模样,挂着略微牵强的笑意。
傅母“哎呀呀”叹了两声,拉住傅蕴玉的手半呵斥半劝解:“我看唐公子挺好的,为人尔雅,不至于像你一样莽撞。这两口子过日子呀,就得互补,这样日子才能长长久久。你看看你,一天抗着长枪到处跑,哪里有个女孩子的模样……”
“够了够了。”傅蕴玉紧皱着眉,“嫁给他?您当真是以为我嫁不出去了?好歹我也是个沙场点兵的将领!”傅母也敛上了笑容,眼中直勾勾的分明写着“你就是嫁不出去,不用掩盖真相”。
傅蕴玉心头一紧,掩盖性的叹了口气,摆手招呼守在一旁的手下,“蒋有临,剩下的事交给你了。”匆匆离开之前还不忘甩下一句话,气的傅母不轻。
“娘,你就甭给我找这类的了。这种小白脸遇到匪人还得等我去收拾呢!”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回小将军,已经办好了。”蒋有临抱拳埋头,入目的是坐在桌上那女子一晃一晃的腿和泛着冷光的衣袍。
傅蕴玉叹了口气,从桌上跳下来拍拍衣袍,顺手提了桌上酒坛,低头看他,“来喝一杯?”
蒋有临抬头,昏黄的烛光在她脸上缓慢摩挲,似乎和他在战场上看到的那个决绝的小将军不一样,“不……不了小将军,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边疆了。”
“哦。”傅蕴玉有些没趣,“正是因为明日就要走了,怎么?你不会是……”蒋有临蓦地抬头,双目相对,可能是他的眸中带了好多她看不清的东西,傅蕴玉还未出口的激将言语就这么哽在了喉间。同样不知道怎么言语的还有蒋有临。他又蓦地埋了下头,果断答应,“好。”
话刚落地,便翻身出窗,反手抓着窗棱翻上了屋顶。废话,谁深更半夜在人家女子房内喝酒。
屋顶的月很明,屋顶的风很凉,屋顶上的人感觉自己脸好像没有那么烫了。小将军……刚才,真好看。半垂的眼睫下除了烛光摩挲剩下的阴影,还有不知道为什么染上的落寞,是……落寞吧?
“想什么呢?”一只芊手拍了拍他后脑勺,随机一坛酒就被塞进了他怀里。“小将军……”还未来得及褪去的红晕和热度又唰的一下飞速爬了回来。
傅蕴玉毫不在意他,自个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开始闷酒。
蒋有临挪到她身边坐下,又站起来,“小将军你裙子……会走光。”
“我穿了裤子的。”
“哦。”他坐下又突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小将军,风太大你会着凉。”
“不会。”傅蕴玉有些不耐烦了,“你烦不烦啊,好好坐着喝酒不行啊!”
蒋有临呐呐的坐在她旁边,忍着站起来下去那条毯子的提议,坐了一会儿发现小将军根本不是找人喝酒的,明明就是一个人在闷酒。
她在烦什么?是对白日里相亲的不满意,还是对家里安排相亲举动的无奈?亦或是明天的行程有些迷之黑幕!
她在烦什么?傅蕴玉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将要离开此地,离开烦恼却亲挂的梦乡,不是已经习惯了别离吗?她灌了口酒,抬眼看着身边人抱着酒坛飘忽的眼神,就知道那人的思路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了,不知道开始脑补些什么。趁人不注意默默的给人翻了个白眼,再次灌了口酒闭上眼。
月色渐凉,酒是个好东西。月光下男子抱着酒坛怔怔的看着熟睡的女子,也许,也许她和普通的女子一样,只是习惯了像刺猬,用铠甲来保护自己。而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是铠甲下的小将军……
“小将军!”
傅蕴玉咬牙翻身上马,开始冷静的指挥,“进山谷。”
“可是小将军!我们本就没和援军回合,进了山谷机会渺茫啊!”
傅蕴玉长枪一挑,枪尖纠缠上那人衣领停在喉前一寸。傅蕴玉附身在马上,语气轻佻,“愚钝。再敢动摇军心,我让你现在就没机会。”
蒋有临匆匆瞥了一眼,开始组织将士进谷。噗嗤,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霸气占有的动作,为什么他突然觉得很可爱?
进谷扎营。傅蕴玉终于找到机会,长枪一反戳了戳蒋有临,“笑笑笑,当我没听见啊!”
蒋有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他双手一摊,一脸无辜相,“小将军你别冤枉人啊。”
“哼!”傅蕴玉轻嗤一声,加重了手上力道,“还冤枉,冤枉,冤枉,看谁冤枉。”一句冤枉伴着一次枪柄戳弄,蒋有临有些逗乐,配合着她叫了几句疼才让她罢手。
进了谷,来追的戎狄倒是被他们很快清理掉,傅蕴玉安排了人轮流守夜。荒山僻岭的,最麻烦的是自然。运气差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远处的树丛开始响动,分明是有东西在徘徊,阴冷的月光下能看清那一身银灰的皮毛。狼群盯上他们了,火堆染得越来越旺。
蒋有临看着远处巡逻的傅蕴玉皱了下眉。小将军……莫非怕狼?她的脚步明显比普通巡逻快了些,隐约还感觉有些发颤。可她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倔强的转悠着等待下一个人。
谁也无法体验傅蕴玉此刻心中的恐慌,比初上战场、比枪刺进胸膛、比冷箭的迎面一击还要恐慌,腿上已被岁月磨灭得浅浅的牙印似乎又开始作痛,忘不了幼年在狼牙下撕扯的疼痛。
“去休息一下吧。”温润的男声在耳边想起,紧绷的后背松懈下来,傅蕴玉才发觉自己已是冷汗淋漓。
蒋有临什么都没问,以一种体贴而又强势的手段固执要求傅蕴玉去休息。傅蕴玉也就放松下来,由着他。
蒋有临巡守完了,怕她还是难受,温了点酒在她身边坐下,邀功似的在傅蕴玉面前晃着,傅蕴玉埋头有些发呆。蒋有临有些担心的摸她额头,确定虚汗已经退了才有些安心。傅蕴玉呆呆的抬起头看他,猝不及防被人调侃捏了捏脸,鲜少的没有反驳,揣着温热的酒就这么呆呆看着蒋有临。
蒋有临一愣,随即那点笑意由眼底慢慢蔓延上嘴角,他试探的伸手,小心翼翼又坚定的把傅蕴玉拥在怀中。素来冷面的小将军在他怀中僵直了身子,又慢慢的温软下来。
蒋有临握上她有些凉意的手,吻上她额头。
“傻瓜,回去嫁给我好不好?”
“别这么逞强,你才不是需要自我保护的刺猬,永远永远做我软软的田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