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不踏足江湖,连你这种不知几斤几两的小毛娃娃也敢来闯唐门。说,你是哪儿派来的野孩子?又是如何混进唐门中来的?”
唐月凛当即就和被抓了尾巴的芝麻似的炸毛了:“谁是野孩子啦!我本来就是唐门中人,我为何要混进来!我爹还不让我出唐门咧!”
唐啸天瞟了他一眼:“照你这个年纪,唐门的小孩已经习武好几年了。你半点唐门武功不会,脚上的轻功也不是唐门的路数,除了这身衣服,也没瞧见带着任何暗器、扇子。你怎是唐门中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唐门武功。”
唐月凛迅速在脑中搜寻了一圈儿,几年前曾经练过的几招还真不太记得了,于是这后半句话也没了底气。
“唐门善用机关、傀儡,这上半身的功夫扎实得很。然而你的手白白净净,显然是没吃过苦下过功夫。你要不服气,便耍几个招式给我看看。”
唐月凛“呱唧”往地上一坐:“我不会。您要怎么办?”
唐啸天轻笑:“你先说说你从何处而来。”
唐月凛老老实实答道:“我是西院卢氏的幼子。”
唐啸天仔细一琢磨,还真记起这位卢氏是谁。
“这么说你是唐瑞的儿子?倒是听下人提起过他老年得子来着……”
唐啸天注意到,提到“唐瑞”二字时有那么一瞬,小孩眼睛上扬,露出一副嘲讽的表情。
“口说无凭,不足为信,你有何证据?”
唐月凛心里想着我这上哪儿找证据去,却也不停歇在身上摸索起来。
“……我身上只有娘给的长命锁……”
月凛出生时差点被鬼差收走了小魂儿,刚生下来也是静静的不太有生气,爹娘担心他的魂儿又飘去阴曹地府,便给他打了一把长命锁挂在颈上,以镇魂魄。
唐啸天上前查看,这把长命锁果真与众不同。寻常人家的长命锁多是锁状的金银器,而小孩脖子上物件咋看上去只是成色尚佳的圆形白玉佩,外圈雕刻的是松、竹、梅交织的枝条图案,内部是两条首尾相连的金鱼。仔细看去才发觉这并不是一整块玉石,而是两块色泽相似的玉石组成,上面嵌有磁石,巧妙形成磁石锁将两块玉合并起来,这种技艺与傀儡身上关节相连的工艺极为相似。
唐啸天心里有八分相信,他刚想再问问小孩一些事情,小孩却想起来什么似的脸色大变:
“糟了!前辈,今日多有打扰,以后有时间我再来向您道歉!告辞了!”
唐月凛刚飞起身,便被唐啸天抓住腿,“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小子,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想走?”
唐月凛疼得龇牙咧嘴,却顾不上叫疼,匆匆解释道:“前辈您有所不知,我和我爹有约,若是我现在不赶回去,他以后怕是又不让我出门了。不如我明日此时再来拜访您,向您解释原由。”
唐啸天瞪眼道:“好小子,你真是唐门弟子怎会不知我被囚禁于此?你现在跑了,我此后上哪儿抓你去。”
唐月凛咬着牙想了数秒:“那,不如我押一样东西给您?”
唐啸天大笑:“你莫不是要把你脖子上的宝贝抵给我?”
唐月凛摇头:“磁石锁我解不开,除非割开链子才能给您。我押给您其他的东西,不过您得先放开我的腿。”
唐啸天心想自己难道还怕这小娃娃玩什么花样,便依言放开他。他刚松手,唐月凛便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径直冲向芝麻,拎起猫儿的后颈,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芝麻塞进唐啸天怀里,趁唐啸天愣神的瞬间跳到窗上。
“我原本就是追着这家伙上来的,我将它押给您,明日再来接它,回见!”
唐啸天自然不会这样放他走,他跨步向前要去抓那孩子。不料怀中的猫儿被人当物件甩来甩去闹了脾气,一爪子上来就往人脸上抓,唐啸天不得已先要躲开这利爪,再回头唐月凛已经纵身而下,身若飞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可笑,可笑,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毒王,今个儿却被不知名的小辈给钻了空子。
唐啸天不禁有些莞尔。
第二日傍晚,小孩如约而至。
芝麻见了唐月凛,冷冷眯眼瞧了他一眼,跑到瞧不见他的角落呆着去了,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唐月凛抱歉地笑了笑,先给唐啸天赔了礼,再详细说了昨晚之事,又讲清楚了这几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以解释自己为何匆匆离去。
唐啸天沉默片刻,问道:“你对当年唐门内乱之事知道多少?”
唐月凛低头:“只是知道有这么件事情,详细一概不知。”
唐啸天又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唐月凛恭敬答道:“毒王唐啸天。”
唐啸天冷笑:“你不怕我?你可知当年唐门内乱便是我与‘现任掌门’之争?”
唐月凛神情毫无变化:“原来是这样,晚辈对以前的恩怨都不甚了解。我不怕您,我觉得世上有人让我惧怕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爹。”
唐啸天又道:“我若想杀你可是易如反掌。”
唐月凛毫无惧色:“日日如同坐牢不知何时到头,与死何异,应该说生不如死吧。”
唐啸天道:“说得我不是也是如此似的。”
“……”唐月凛的眼睛转了转,“不如我们交流交流心得?”
唐啸天看着唐月凛不语,后者十分知趣闭上了嘴巴。
两人一猫沉默着,唯有烛火在夜风中摇曳。
许久之后,还是唐啸天开了口:“唐瑞关你在家,总得给你找些事儿做吧?”
唐月凛接话接得快:“有啊,天天读书,各类古传经典,还有法令、算法之类的东西。”
唐啸天皱眉:“你这是要去赶考吗?你可知唐门的祖宗是为何南下吗?”
唐月凛疑惑答道:“祖宗是救后主不得,心怀无奈南下。”
唐啸天又道:“李唐被何人所灭?”
唐月凛刚想答道“赵宋”,话还没出口突然意识到唐啸天的意图,琢磨这话不好接,干脆头一低闭嘴装傻。
唐啸天瞧着孩子的样儿,知道他心中所想:“你确实想入仕途?”
唐月凛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想,这不是无聊才找些事儿做嘛。要说的话,其他的书比如市人小说、道法佛经什么的我也看,祖宗留下的飞花毒经我也略知一二。”
自王郅君执掌唐门后,唐门从上到下进行了革毒,“唐门高手从不用毒”这句话也是那个时期开始传遍天下。与唐月凛岁数相似的这一辈已然均不用毒,也很少有弟子选读毒经。唐月凛说到自己对毒经有些了解,唐啸天便有些兴趣。问起小孩子书中内容,小孩子倒也答得头头是道。
唐啸天好奇:“唐瑞不许**武,为何准你看这些唐家秘籍呢?”
唐月凛答道:“我被软禁在家,接触不到工具、素材和药材之类的东西,又没有有经验的师傅指点。书本上说得太奥妙,不见实物我也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模样。我爹想到这一层,也就不怎么管我读什么书的事了。”
唐啸天听唐月凛这话有些道理,便打算继续问问他读书读到何等程度。
他还没开口,唐月凛一拍大腿站起来:“我……大概得回去了。”
唐啸天点头:“你去吧,明日再来报到。”
唐月凛扁了扁嘴,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半声未吱提脚就走。
唐啸天闷头喝茶道:“等下!把你的猫拎走,喵呜了一天,吵得我头都疼了。”
“哦,好的。”
唐月凛把外衣一脱,趁着芝麻不备朝它头上罩去。只听芝麻好生嘶叫一番,被唐月凛打包抗在肩上硬是给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