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录》（一）：点我查看
“真看不出来你居然与我同岁。”
“是说我看起来比较小吗?”***无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师兄说我长了一张娃娃脸，身体也比较虚弱，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
“是吗?”
李如玉顺势也抬起手捏捏***的脸。这个初次下山的小道士原本被好山好水养育着，他的脸犹如煮熟的白水蛋的卵白般**又滑。李如玉有种冲动掐掐他的脸，看看能不能挤出水来，不过她的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不明所以：“我的脸有什么问题吗?”
李如玉这才依依不舍又囫囵摸了最后一下，大大揩了一把油，放开了手。
“嗯，我这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你果然是一张娃娃脸。”
呆瓜小道士果然没起疑心，轻声“哦”了一句作答，就不再言语。
“听别人说，你来东京城是为了等你兄长。这么说，你天天来城门这儿张望，就是找他喽?”
“嗯。”***点头，“本来兄长的信上约定的日子是上周，可是逾期未归，我有些担心，又不知怎么找他，就只得在城门张望。不过，这两天我收到了真武观转送过来的信，兄长临时被一些事情耽搁了，所以过些日子才会来接我。”
李如玉倒是有点想见见***的兄长，弟弟是一个小美人，说不定哥哥是一个大帅哥，饱眼福这种事儿能多就不少嘛。
“那……以后你不来城门了吗?”
“嗯，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守城门唯一的乐趣也没了，李如玉不禁有些失望。
李如玉脸上表情的变化都落在***眼里。***莫名，又不知如何问起，便岔话道：“李姑娘是在城门帮那些守城兵清点进城的人吗?”
“算是吧。”
李如玉心想总不能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挂空职吧。
“如果李姑娘觉得不碍事的话，不如我也去帮忙吧。我在开封也没什么认识的人，空闲的时候也挺无聊的。”
李如玉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好啊，好啊，当然不碍事。你如果有空就来。”
“那好，我没事的话就去帮忙吧。”***纠结了一小会儿，又小声补充了一句：“那个，李姑娘，我这么说你别生气，你直直盯人看的方式，我不太习惯……”
尽管***所说是“盯人”，李如玉明白他口中所指是在城门下盯着他看这件事。
如果李如玉的脸皮能再厚一点，她肯定会说“你长得好看啊”。
可惜她没有。
所以这个想法在她的脑袋里走了一圈，溜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以后多加注意”。
李如玉早就料到城下的兵士会拿她和***打趣，不过没想到他们这种无聊的行为会在短时间内终结。
李如玉自不必说，这些无聊话她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从小在后山上长大，师兄弟和师父就没想到要教给他男女之事，他完全没听懂兵士们话语中的暗讽，除了敷衍的笑之外并没有理会。
两位当事人都没有出现该有的反应，大家都觉得很扫兴，便放弃了这个话题。
“说起来，那个小道士可真认真啊。”
李如玉自豪地拍拍胸口：“我弟弟嘛，当然喽。”
人什么时候成你弟弟啦，众人在心里揶揄。
这几句对话没有一个字进了***的耳，他依旧是仔仔细细清点着过城的人员和物资。小道士与人相处有些不灵光，但算账点人倒是轻车熟路，兵士们也很乐意让他帮忙。
“今天就到此为止了吗?”
“嗯，再过一会儿，打更的也该出来巡逻了，准备关门吧。”兵士从***手中接过名单，“最近都辛苦你了，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喝酒歇歇?”
“喝酒”二字立刻勾起***不愉快的回忆。
“呃……那个，对不起，我就不去了，站了好久有些累……”
***赔笑道。
李如玉及时冒出来解围：“我弟弟身体这么瘦弱，怎么能跟你们这些大兵比，别为难他了。”
“是是是。您也早点休息。”兵士随意回了李玉如两句，又转头对***说，“小道长早点回去好好休息吧，别被怪姐姐给**了。”
“你——有种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我们去喝酒了!回见!”
“李姑娘不和他们一起去吗?”
“不去。小酌尚可，豪饮伤身。我再怎么也是姑娘家，比不了那些喝酒跟打仗似的大老爷们。”
更重要的是和糙老爷们喝酒不如和美少年一起花前月下啊。
李如玉暗暗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接触了几天，李如玉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的身世。
***的父母双双不在，从小在武当山上由道士们抚养长大。他的哥哥也不像话，这么多年来离多聚少，突然就叫他下山来到开封，居然还爽了约。***在此之前从未下过山，故而对人情世故不甚了解，他在开封又没有亲朋好友，连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都没有。李如玉多多少少有些可怜这个小道士，也愿意多陪陪他。
“李姑娘，其实，我今天看见一个人，觉得他有点不一样……”
“哦?谁?”
***迟疑了一小会儿，才开口道：“樵夫老铁。”
老铁?李如玉记得他经常出城打柴，回想起来今天也是，看上去……没什么奇怪之处。
“哪里有什么古怪吗?”
“也许是我多疑吧。”***略有些底气不足，“老铁是一个左撇子，他的柴刀一向挂在右边。可是今天，我看见他先摸了左边，然后想起来什么似的，再伸手去摸右边的柴刀……”
李如玉晃晃脑袋，努力在脑中搜索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印象。
“抱歉，我好像没看见呢。”
***连连摆手：“大概是我多心了……”
李如玉两眼一弯，抓住***摇摆的双手：“现在世道那么乱，多心有什么不好的。既然你有疑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又没有宵禁谁也管不着，那我们就去瞧一瞧。”
话音未落，她便不由分说拉起***朝城北而去。
东京开封，位于黄河中游，水陆交通极为方便，人口往来众多。**之前便有四朝在此定都，汴梁进一步得到改建和扩建，越发繁华起来。到了仁宗时期，实行坊市合一，又取消了宵禁。起初人们还不太习惯，过了几年，城郭内的酒肆、商舍、民居等才陆陆续续建造混合在一起。随之人们也慢慢接受了夜晚的生活，那些戏子、说书的、耍把戏的也看出来晚上这段时间有生意可做，人们晚上的生活也就逐渐丰富起来。往日只有佳节之时才出现的热闹景象，如今渐渐也变为常态。
不过，这种热闹并没有扩散到整个开封城。
集市密集的城东南和城西每夜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皇城位于城中心，周围建城墙，设禁军把守，故而人烟稀少，较为冷清。
城北民居较多。民众多数还是采用草木建造房屋，顶接顶，屋连屋。**害怕起火，要求老百姓们夜至灭烛，派兵巡逻警戒火事。
***和李如玉趁着日落而来，躲在院子侧面矮墙之后，直至入夜都未听到屋中动静，确实有些蹊跷。今晚月隐云后，天色阴暗，城北又无灯火，伸手不见五指。二人怕天黑不小心走失，便握着手。
“李，李姑娘，不如我们明日再来查吧……”
***虽然在人前内向害羞，但胆子并不小，他原本在山上就经常摸黑走夜路，自然是不怕开封的天黑。李如玉牵着***的手却不自觉抖来抖去，在他的手背上画圈，叫***也跟着紧张起来。
“不行!这个樵夫这么晚还不回来，可疑之极，要是不小心泄…了风声，我们想在这人山人海的开封城抓他就不容易了!”
李如玉小声喝诉，不慎在话当中爆出一个抖音，丢了一个“露”字。
“……可是你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胡说!我这是要抓人兴奋，兴奋而已!”
“……李姑娘你能不能轻一点抓我的手，捏得我有点痛……”
李如玉一面念念叨叨道“就你事儿多”，一面松开了手。她多少有些感激这天黑，她的脸烧得厉害，只怕脸色与院内大红扶桑不遑多让，被人看见多害臊。
待打三更的巡夜人走过了大半条街，两个人都快靠着墙睡着之时，前门传来开锁推门的声音。本来是不大的声音，四周过于寂静，反而衬得有些闹人，浅眠中的二人立刻被惊醒。
李如玉瞬间跳起撑着墙头越过矮墙，直奔前门。***只觉得身边一阵风而过，数秒后才想起来正事，也提起轻功跃过墙头。视线所及一片漆黑，他踌躇片刻，听闻右前方有人说话，这才跌跌撞撞磨蹭过去。
“老铁啊老铁，你是被吓糊涂了吗?你一个左撇子怎么变右撇子啦?”
李如玉尖细的声音格外刺耳，紧接着便是挥拳破空的声音。***听得清楚，但他无法分辨二人的位置，也不知道是谁打了谁，故而无法插手。他心里着急，担心李如玉是不是被伤了，便不由自主出声唤了一句“李姑娘”。
“……卢舜华?”
***顿时愣住了，知道他这个名字的人并不多，说起来这个声音是……
“梁崎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