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黄沙大漠,虽已入秋,却仍然带着燥热,嫦歌撑伞走在这路上,腰间佩着碧绿丝笛,表情不见悲喜,只是步步向前,似在看这河山,又似悼念。身后却追上来一人,道士模样,背了黑色剑匣,道:“你怎的又不等我,我说了你救了我我就会保护你的。”语气固执的像个孩子,嫦歌却道:“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是我出手救的你,又遑论保护我,回襄州去吧。”那小道士固执道:“师傅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报,我不能直接离开。”嫦歌却看向苍茫大漠,淡淡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彼时嫦歌年少,奉了师命去九华游历,九华风光独好,她却看见了湖畔发呆的男子,一身军装,心生好奇,凑上前去看,却差点被长枪划伤,男子恍然惊醒,看向她,道:“姑娘没事吧?在下…在下只是没看到姑娘在这……”嫦歌轻笑,道:“没事,是我自己好奇才如此的。这样吧,你陪我比试一番,我便原谅你。”男子一愣,道:“这样…怕是不好吧,万一伤了姑娘……”“没事,来吧。”
一番比试,却是不分伯仲,嫦歌执伞笑道:“你是真武门下弟子吧?我叫嫦歌。”男子连忙作揖道:“燕云,苏墨。”
一年后,江南。
嫦歌放飞手中的伞,看向身旁的苏墨,笑道:“你看,我都跟你在外游历了一年了,看过开封的烟花,也赏过杭州的西湖美景,现在我要回天香谷了,好久没回去了,你和我一起去吗?”“我要先回一道秦川,我有事同师傅商量,你先回去吧。”苏墨看向她,道。嫦歌看向天幕,道:“你的梦想,是能走完这大好河山,而我的梦想你知道吗?”还没等苏墨回答,她继续道:“我的梦想,是一生一代,一双人。”江遥看着她,认真道:“我会回去禀明师傅,然后娶你。等我。”嫦歌回眸,笑靥如花,道:“我等你。”
“青龙会与四盟交战,江湖儿女,本该为此出力,我将远行,安好勿念。”苏墨留下信笺,去往血衣楼,姐妹有问过嫦歌怨不怨,她却说:“他作出如此九死一生的选择,我虽不忍却不能阻止。若他不去,又怎配是我爱?”姐妹听了也只是摇头离去,叹她入了魔障。
一月…两月。
远方再也没有信笺的传来,只知晓他在战场上杀敌太多,以至于最后受到龙首的注意。嫦歌心中不安,慌忙去了血衣楼,路上却遇见被围攻的真武弟子,顺手解救之后,并没有看他,只是朝着血衣楼前去,倒了一地的尸体,血染了半边,终是找到了他的尸首,身上伤痕累累,而从伤口来看,心口那一刀直至毙命。她亲手敛了苏墨,却哭倒在坟前。
清醒时却仿佛入魔一般,执剑杀进了血衣楼,在血海之中,孤寂的笑了起来,仿若煞星。力竭倒地时,她想:“或许随他而去,是最好的结局。”可有人救了她,正是被她搭救的小道士,而在她昏迷的时候,她想起了他曾经的梦想,于是,她拾起苏墨曾经的笛子,佩在腰间,开始游历江湖,仿若他还陪着她一般,一直,一直都不曾远去。而那个小道士,一直跟着她。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嫦歌看向小道士,缓缓道:“我爱的人不是众望所归的英雄,也不是叱咤武林的豪杰,他不过是门中普通弟子,最后……他战死,亦无人收尸。”小道士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只听她继续道:“他说过会等我,伴我过黄泉,我信他。可我也会替他好好看看这江湖,等再见时,等来世,我还要再遇见他。”
燕云突然下起了大雨,罕见至极,小道士帮她撑起伞,她却抬头看着天,突然想起那时候,她为他抚琴,而他为她吹笛的场景,如今已成黑白。
她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那个小道士,她问:“何谓爱恨?”小道士无言,又听她继续道:“江湖这般是非之地,你为真武弟子,却一心修道,如今你跟着我,如何修道?你走吧。”小道士有些急切,道:“我说过的,我要护着你。”嫦歌却轻轻笑开,她说:“我是要去陪他的,多走了几年路,也只是为了去见他时,能同他说说,秦川大雪,巴蜀美景。”
最后小道士离开了,他像是突然明白过来,却又像是懵懂知晓了自己的心意,他想起师傅的话,最终离开,为了信仰放弃的爱情,其实也不止他一人,例如他师兄。可是他觉得,他很心疼这个姑娘,却不能代替那个人保护这个姑娘,最后他还是要走,因为他,毕竟不是他。
天涯远不远?有人这样问。天涯不远,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天涯很远,想逃离的事,总不能避免。只是天涯再远,也远不过生死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