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浅浅的水滩渐渐汇成了一座水城,放眼望去还依稀可见这座城镇往昔壮丽的模样,不过三月时光便如同树木枯竭般毫无生机。泛白的城墙上还残留着滴滴血迹,证实了城镇未没落时的那场腥风血雨,它带走了无数人的生命,更带走了无数人牵动的心。
掺带有血腥味的沙,使人更加举步维艰。偏在这本该让人寸步难行之地,却有看似纤弱女子,正缓步走来。两瓣樱红的唇,两道秀气的眉衬着一双妩媚至极的桃花 美目,眉间三瓣桃花栩栩如生,美态毕现。雪意她拖着大包小裹来到那传说中作为来往商贸中心地的凤城时,眼前便映出了这座血洗过的城镇,但她并没有像是其他 人那般见到此处便转身慌忙而逃,生怕冲出什么闲兵误伤了他们。而是不过抿唇一笑,缓步走进凤城,来到东南角一处倒塌的房屋处,那些断章残瓦堆旁边有座屹立 在风中的墓,墓碑上无字,却有着无数人刻上的名字,想必着座墓碑的主人应是什么为国捐躯的名将吧。
雪意从包裹中拿出那柄幽蓝色长剑,剑柄上刻着的字在微风中闪闪发亮:“雪意赠卿夫”
三月前,那场大雨维持了五天五夜仍未停歇,曲晨无奈之下只好丢下一月后娶进门的妻子只身前往凤城挡灾,不料没到几日,敌国因雨势较大想要一举占据凤城, 攻势之猛让凤城内外措手不及,时间紧又等不到援军前来,只好硬着头皮迎战。他临走前将自己当年从太白门出师的剑交给了她,可剑却丢了剑柄显得好生难看,曲 晨挠了挠头语塞的笑了笑,雪意举止温柔地收下了剑,并承诺待他归来之日赠与他一把独一无二的剑柄,给了他一个安心和台阶。
三月间断断续续可收到曲晨传来的消息或是信条,上面阐述的言语让人看了无不羡慕:
“命运丝线尽皆握于你我二人指间,君言,待我平定八荒河山归来。”
“银枪用着没有剑那么顺手,可剑在你在,我便心安。”
“今日随着大队扬鞭纵马踏过的敌人鲜血让我不愿再夺取任何一人性命,一条性命,一个家啊。思卿悠悠,念家几愁。”
七日前传出凤城大胜的消息,雪意听着极为喜悦,可随之而来的噩耗让她站不稳脚跟。凤城人数繁多,加上外来援助的军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皆葬魂于城中,他们用自己站稳了河山,用自己证明了凤城还是他们的凤城。
没有任何人向敌军臣服,没有一个人向敌军低头,尽管是三岁小儿在街上也唱着凤城最美的歌谣。他们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和敌军同归于尽;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将凤 城这块交易枢纽转换成普通城镇;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让凤城的精髓长埋地下。昔日的辉煌也许能留在世人口中,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片八荒土地仍旧没有 落寞,那便好。
“此话,意味着,什么?”
“曲晨他,死了。”
阵阵苦涩袭上心头,绝望便似这漫天沙雾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迷茫无力地俯首,那一瞬雪意觉着世间事很可笑,她明明是可以挥墨定人离合聚散、数人生死的谋士。她掌尽他人命运,却始终不能攥紧自己命运,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走越远,然后再消失不见。
不一样的只是她无力改变那便做好想要做的事,重头再跟随着自己的心走一遍,兴许那时候,她就会懂得如何去改变现状,如何去改变自己了。
内心的孤独感侵蚀着她,无人以伴共白头的心酸大抵只有自己能懂,他不能来的话,那便起身赶往凤城去见见他吧。
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名将,而是一个在短时间内获得民心,然后又替这座活着的城死去的男人,是雪意的男人。
微凉的风吹散了雪意轻轻束起的长发,随风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她的眼神温柔而惬意,丝毫没有半点悲伤的气息,她靠在墓碑旁坐下,就那样一日、一夜、又一 日、再一夜的坐着,她隔一段时辰便说着三月间的一个故事,身旁静谧的没有半点声音,只听见她甜美的嗓音在缓缓叙说着。
这座凤城似乎一下子有了生机。无人知晓她在这荒凉的凤城待了多久时日,只知晓有这么一名奇女子,日日守着一座无名墓碑甜笑。
风吹起流年,你的笑容恍恍惚惚地出现,成为命途里最珍惜的点缀色。
守你一人天下,不必平八荒河山。
“曲晨,我只求你,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