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王州或许再找不出第二个比钟舒文更熟悉叶知秋脾性的人了。于是无数自告奋勇迎敌的话都被咽回,化为脱口而出的一个简洁明了的“是”字。
他默默放下漆黑的船帘回到船头,重新摇起桨。
糟糕的天气里江面上连月光也不剩下。灯笼的橘色火光仿佛只笼罩在表面,内里的江水还是混浊的。乱糟糟的漆黑里有什么东西跟着水草一起腐烂,鱼儿在它们的尸骨间游来游去。
行船之前钟舒文听过那些码头的老渔夫们说,江水广得很,船夫们都会在开船之前拿贡品祈求河神的庇佑。曾经有人忘记上贡,便在航行途中被不知名的河底精怪拖入江中。他的船孤零零地飘荡在芦苇中,两个月之后才被人发现。
水里散发出某种不安分的气息。仿佛真的会有什么东西猝然发难,将人卷入水中。
船身陡然剧烈地摇晃起来。钟舒文连忙伸手扶稳船头挂灯的竹竿,使它不至于落入水中。
“乒——!”
背后传来一声短促的兵刃碰撞声。
钟舒文背脊微凉,有一团黑影与他擦身而过,带着风声“噗通”掉入江中。一个银色的东西落在船头的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面上一圈圈的涟漪扩散开来。不断上升的气泡,还有大片大片类似于血液的暗红弥散在水中,泛着某种诡异的浓重色彩。
钟舒文抬起头。
叶知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船舱。他弯腰捡起掉在甲板上的银色东西。那是一只铁制的钩爪,爪端尖锐还带着倒刺,楔在木头里应该很难拔出来。
叶知秋捏着钩爪,末尾长长的锁链垂落下来,掉在甲板上。
“有一种叫水蛭的虫子。”叶知秋端详着手里的东西,“它靠吸附在其他动物身上,吸食血液为生。”
“这些人和水蛭一样,精通水性,潜水闭气抓附在船底和船身。”
“三天以来都是他们?”钟舒文问。
“四个左右,每天都有人轮流接替。”叶知秋把钩爪扔回江里,“我想附近还有其他船只尾随跟着,这些人负责将我们的行踪传递过去。”
“倒是很像影堂的作风。”叶知秋笑道。
“这群人从蜀中一直跟到这里,会不会下手太晚了?”
“在陆上他们拿我没办法,只有在水上,才更有把握。”
船身又开始晃动。数十只银色的小钩扣上船舷,拉扯着整个船身向水中一沉。
“该死的家伙。”钟舒文咬牙,低声诅咒了一句。
叶知秋依然站的很稳。穿梭的江风撩起他沉黑的衣氅,露出衣袖下一角孤鸾的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