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喜欢一个人很多年是一件很难的事,而跨越千山万水去喜欢一个人,更不容易。就比如说江湖多年后依旧流传的一个故事,讲的是唐门娇生惯养的少爷却喜欢上了神威堡中英姿飒爽的姑娘,而他那一喜欢,就是一辈子。
韩秋雨与唐翎的相识其实算不得多么愉快,自小在巴蜀娇惯着长大的唐门少爷听从老太君之言前往燕云去拜访神威一派。初至燕云,便被燥热的气候和那呼啸不止的风沙扰的心烦,好不容易到了神威堡,便将自己满肚的烦躁之气撒在他人身上,对着接待之人呼来喝去,满脸倨傲之色,却忽然听到一声轻喝:“早听说唐门唐翎傀机巧之术及其厉害,不知唐门少爷可愿与我一战?”抬眼看去,却是一个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女,却一身军装,背着厚重的武器,眼中带着一种不满和骄傲。有人斥责她:“唐公子是客,秋雨你还不退下!”她却浑然不惧,只是看向唐翎,问道:“唐公子可否一战?”唐翎轻笑,他似是明白了,这姑娘是不满自己今日所为,明明和自己的师妹看起来一样柔柔弱弱的,却不似师妹一般骄矜。她像是极为耀眼的光,如此站在那里,分明小小个,却足以吸引他的目光。抚扇作揖道:“那唐某便,应战好了。”
那一战在久经沙场的人看来,难免有些幼稚,可只有唐翎明白,他不敢放开一战,最初的不满过后,他也知道了自己当时的不足,只怕伤了韩秋雨。而他也直销韩秋雨不过想给他一个教训,未有使出全力。但她枪法舞得极好,柔中带刚,却又招招凛冽。一战了,他二人莫名的对视一眼,楞了片刻,韩秋雨率先移开了目光,道:“他们为你准备了接风宴,走吧。”唐翎点头,走在韩秋雨身后,看着她还有些单薄的身影,思绪飘远了。
燕云的酒是极烈的,至少对于唐翎来说是如此,只闻到酒香便觉得如此,更不说他为了弥补自己方才的形象,接受了他人的敬酒。韩秋雨连着几杯下肚,却忽然看见唐翎面色微红,莫名的笑出声,唤过师弟低声吩咐了几句。
散席后,唐翎昏昏沉沉的跟着神威弟子去了寝屋,他长于巴蜀,没有喝过如此烈性的酒,而如今竟隐隐觉得有些难受,却见到一个浴盆,里面盛满了热水,他看着那神威弟子,问道:“这是谁弄的?”那神威弟子却道:“是韩秋雨韩师姐吩咐的。我还没有见过师姐这般的体谅人呢。”唐翎一愣,心头却蓦地一暖,嘴角轻轻的勾起。
在燕云暂住了几日,唐翎回了唐门。巴蜀依旧山清水秀,他却没由来的想念燕云的黄沙大漠,烈酒灼喉,还有那个穿着军装,却以及身形有些单薄的姑娘。在师妹含羞的向他诉说自己的思慕之情时,他才发现,他好像喜欢上韩秋雨了,只是苦于没有去燕云的借口,直至西夏入侵燕云,他向太君请示,然后去往燕云,去到他思慕的姑娘身旁。
唐翎总是跟在韩秋雨身后,韩秋雨有时不耐,冷冷的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他细细看着韩秋雨,然后笑道:“我喜欢你啊。”韩秋雨却不信,她说:“你别闹,我烦着呢。”唐翎却也不恼,只是同韩秋雨道:“你别不信啊。如果你不信的话,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喜欢上我或是,你喜欢上别人的时候。”
后来过了好多年,唐翎一直陪在韩秋雨身旁,后来韩秋雨同他道:“我曾发誓,西夏不灭,绝不嫁人,所以,你不要跟着我了。”唐翎满不在乎的回她:“那我就等到你灭了西夏,然后嫁给我,我带你去看巴蜀的山水,秦川的大漠,东越的海。”韩秋雨没有回答。而后西夏人大肆进攻,神威堡弟子损伤惨重。而当夜,韩秋雨难得醉了酒,约了唐翎去了饮马绿洲,而唐翎到的时候,韩秋雨已经醉了,她穿了件轻纱所制的紫衫,看到唐翎,忽然的笑了,张开双臂,猛的扑进唐翎怀中。她说:“明天,就是西夏与神威正式的一战了,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如果我不能回来,那你就回巴蜀吧,回去娶妻生子,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唐翎曾经见过韩秋雨无数的模样,可如今他看着韩秋雨难得的无助之感,忽然的,就很心疼。
于是他没有听韩秋雨所说,留在神威堡等她。只是他送韩秋雨离去时,对韩秋雨道:“这次如果胜了,你随我回巴蜀吧。”韩秋雨笑道:“行啊。”这是她第一次回应他的话,可是韩秋雨却不知道她能不能回来。
西夏大败,投降之时却有人不愿,意图暗杀韩秋雨,只是那人的刀却落在唐翎胸膛,他挡下了这一刀,为了韩秋雨所挡,她楞了,看着唐翎倒下,然后喘息道:“真可惜啊,我不能……带你回巴蜀了。”韩秋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唐翎却又道:“从我遇到你,到如今,已经快十年了,如今西夏已灭,我却不能陪你了……你要找个对你好的人,和他好好的,过这一辈子啊。”唐翎艰难的抬起手,想要碰一碰韩秋雨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只是他的手一顿,
突然的,就落下去了,再也无力抬起。韩秋雨却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喜欢了我那么多年,而我,会喜欢你一辈子。”
很多年以后,已经白发苍苍的韩秋雨在一座墓前缓缓躺下,她说:“我来陪你了,你开心吗。”然后她好像看到了那个依旧俊朗的少年,眉眼如初,笑着向她伸手。她笑着闭上了双眼,然后再没有睁开。
而那墓上刻着几个字:亡夫唐翎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