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梨开日,青梨,我来看你了。
————天行
【开封 · 萧韶居 · 晴夜】开封作为帝都,其繁华程度也是国内第一的,熙熙攘攘的人群逛着夜市,吆喝声不绝于耳,穿插着诸多卖艺之人的看家本领,让百姓流连忘返。
而在靠近乐坊的街边,有一个布置的精致典雅的小摊位,没有其他摊位华美的装饰,也没有响彻周边的吆喝声,只有一桌案台,一个人,一把琴。既没有招牌又没人暖场的下手,只有一名年轻的男子沉浸在自己的琴音中,舒缓典雅,一段温柔的琴曲在他修长的手指间拨动跳跃,潺潺流出,而吸引了不少路人的围观。一曲弹毕,男子也只是停顿了一会,让人把铜板放入桌案一角的罐子中,就继续闭目弹奏了起来,而乐坊中的一些少女也都被琴音所引,躲在坊门之后偷偷看着那道消瘦的背影。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最近这两天突然在这里摆摊,只是弹几曲,不管赏钱多与少,都会离去,而摊位也受乐坊照管。”
“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吗?这么高超的技法,不会是无名之辈吧。”
“有人打听过,但是乐坊那边不让多加打听,就此作罢。”
“不过弹的确实好听啊,我听完都有点想哭了。”
“谁说不是呢?估计又是一个苦命的人。”
对于周围路人的低声细语,男子却置若罔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琴曲中,这首压轴的是为她所谱的,寄托了他无尽的哀思,如果那天,自己能再勇敢一点,也许结局会完全不一样。
【一年前】【杭州 · 伯牙馆 · 晴朗】
“天行,今天还要多画几幅才行,别辜负了这么好的天气。”一声俏皮的声音在天行面前响起,天行仔细的在给画布上着涂料,一边回答道:“不用了,今天就画这一副足矣,你别太贪了。”话音未落,却察觉画中女子走了过来,背着双手略微歪头看着自己的容貌在画布之上一点点的渲染开来,加上天行独道的技法,开始活灵活现起来。
“画的马马虎虎吧。这副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说完就想去拿,却被天行的画笔轻轻一敲:“猴急什么?我还没画完呢?而且画完还要风干呢,你先去弹会儿琴吧,一会给你看完成的。”随后更加仔细的涂抹了起来,无聊的青梨回到船坊古琴身边,坐了下来有一调没一调的弹着,不一会天行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啊你,就这么着急吗?弹那首我给你写的曲子《画心》吧,弹完了我也差不多完成了。”青梨嘴角一撇:“那首天天弹,你听不厌吗?”天行抬起了头,直视着青梨的双眼,青梨浮起一丝红晕,不自然的整了整鬓角:“干嘛这么看人家?”天行温柔的话语徐徐传来,如同这午后的和煦阳光:“只要是你弹的,我永远都不会听厌。”
青梨一愣,随即红霞满天,指间也不由自主的弹起了这首《画心》,软软的声音也对着天行传了过去:“只要你听,我永远都不会累。”一时之间,画笔涂抹画布上的沙沙声,叮咚有致的琴音,交相呼应,成为伯牙馆一处唯美的场景。
一曲毕,画笔搁。两道身影在船坊的船头靠在了一起,品评着刚刚完成的画作,画布之上,一位仙女在低头弹琴中,背后的杭州城衬托着佳人,修长葱白的秀指轻轻点点之间,仿佛能从画中潺潺而出一曲《画心》,而画中之人表情灵动却带有一丝哀婉,让人不由怜爱几分,不失为一幅佳作。青梨小心的卷起了画布,陪着天行出城回家。
一路无话,走到慈云林的时候,遭到了一伙匪徒的抢劫。统一都是黑布蒙面,明晃晃的大刀泛着寒光,为首的一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青梨,扭头朝弟兄们怪笑着:“今晚打猎还抓了一个美人,不错不错,那个弱鸡就滚一边去吧,大爷们今晚心情好不杀你了,这个小女子就留下陪大爷们乐呵乐呵吧,保证让你难忘今生的。嘿嘿嘿~” 而与此同时的手下也都低声呵呵呵的渐渐把两人包围,匪徒头子还是很谨慎的,大半夜的还敢这么走的也不会是常人,在两米处停了下来,只是包围了起来。头子抬起了大刀,指着天行呵斥道:“爷爷这大刀真是不吃素的,看来今晚有人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喂给野狗了。兄弟们,上,先剁了那个弱鸡再说其他。”一众匪徒怪叫着抬起了大刀同时劈向了天行。
而在下一秒,让匪徒们惊骇莫名的画面发生了,仿佛全体进入了泥潭一般,平日眨眼即逝的劈砍却如同被无形的泥潭紧紧锢住,而不仅仅是手部,全身上下都仿佛在淤泥之中无力的挣扎一般,而匪徒头子也比较吃力的挪动着身子,眼里闪过深深的后悔之色,这下踢到铁板上了,连忙大叫了起来:“高手饶命,我们上有老下有小都是苦命的人啊,只是被迫才来劫道的,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少侠饶过我们的狗命吧!”天行微微一笑:“我这个弱鸡可不敢当这个高手之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都有手有脚,却玩这种勾当,与其让你们继续祸害别人,倒不如就此了断!”说完缓缓掏出了白天使用过的画笔,在青梨捧上的砚台中蘸上了血红刺目的诡异墨水,在每个人的眉心从上向下浅浅的画了一道,仿佛眉心的血痕一般,妖艳而又诡异。
画完之后,天行叹了口气,对着青梨说道:“今晚我有点累了,走吧。”青梨点了点头,靠着天行走远了,而那种无力的束缚感也渐渐消失,匪徒头子后怕的抹了一把额头,放到鼻下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随即招呼着兄弟们赶紧撤,万一那位主心情不好折返就全部交待了,而没人跟着他一起动,他狐疑的向着其中一人碰了碰,却仿佛碰到了一座雕塑一般,直直的倒在了地上,而鲜血早已七窍全出,把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其他的手下无一不是七窍流血倒地身亡,让他如坠冰窟,这是什么手法?轻轻一笔就取人性命?随后,他的眼睛里的世界开始慢慢模糊,变暗,随即倒地身亡,殷红的鲜血缓缓的从七窍流出。夜风呜咽,徒留一地尸骸。
回到二人的木屋后,青梨将画布砚台收好,就赶紧去厨房煎药了,而天行也坐了下来调息了起来,刚才看起来风淡云轻,却凶险万分,同时禁锢多人对他而言也是不小的压力,即便只是会蛮力的匹夫,而最后的一笔朱墨取人心的招数也让他妄动了真气,需要尽快调息过来。不一会,青梨吹着热气端着药放到了天行面前:“让你不要妄动真气,那几个匹夫我都能解决的。你的身体自己还不清楚吗?”天行喝了口药汤,淡淡微笑:“他说我弱鸡没事,但是不能说你。所以他们该死!”青梨又气又笑的说道:“那全天下的人都对我有非分之想,你就杀尽天下人吗?”天行淡淡的凝视着她,随后吐出了一句话:“我愿意。”青梨无奈的拿着勺子吹着热气一口一口的喂着天行:“你就是想让我哭对不对?就是想让我担心你对不对?”看到梨花带雨的青梨,天行变得有点慌乱起来,蹲下身子抱着青梨说道:“我错了,我不会再杀人了。相信我。”青梨点了点头:“如果再杀人,不管是不是因为我,我都会离你而去。我说到做到。我喜欢的不是那个嗜杀的疯子,而是专为我作画的天行。好吗?”天行郑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开封 · 皇城护城河 · 晴夜】
天行独自走着,背着那把古琴,那是青梨的。想起来那个所谓的承诺在现实面前如同一张早已千疮百孔的纸,不用手指,一口气,就能碎的无法黏合,自己终究还是杀人了,慈云林的二人小屋中,寻仇而来的土匪将小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了起来,大声叫嚷着,面对素梨的瞪视,天行无奈的坐在椅子上喝着药汤,而看到她一个女子独自出门去面对那些不讲道理的土匪,喝光药汤的天行紧紧握着瓷碗,听到屋外响起的污言秽语,他站起来了,又想到刚刚自己答应的承诺,这让他焦头烂额,虽然青梨武功不弱,但是对面都是舔着刀血的亡命之徒。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尖叫,是青梨的,天行立马一紧,直接推开了房门——不知道土匪头子用了什么招数,青梨瘫软在地在被肆意的拉扯着,春光乍现,乳白的肌肤刺激到现场的每一个人,而首当其中的土匪头子的大手也向青梨的胸部抓去,天行大叫一声,直接冲向了那个土匪头子,却听到青梨的惊呼:“别过来,有诈!”而已经迟了,这次泥潭的感觉换到了天行的身上,身负千斤的压迫感让他瞬间单膝跪地,那个土匪头子冰冷的语气缓缓说道:“我检查了他们的尸体,你所谓的画一笔就取人性命无非是暗处的银针刺入死穴所致,画一笔只是障眼法罢了,怎么样?看着心爱的女人即将被我们凌辱却无能为力不好受吗?放心吧,兄弟这么多,总会轮到你来享用的。哈哈哈哈!”青梨看着牙齿间被咬出血迹的天行,凄婉的摇了摇头:“你不能再杀人了,答应我。不然我立即咬舌自尽!”
粗糙的大手捏着青梨的下巴,看了看此刻也是瘫软在地的天行,讥讽的摇了摇头:“我会让你目不转睛的看着你的心爱之人被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上。”而青梨也闭上了眼睛,眼角划落一滴泪,让天行平静了下来,开始从轻轻冷笑到最后的大笑,土匪头子冷漠的看着发疯的某人:“怎么了?很绝望吗?”天行摇了摇头:“不,你错了。我并没用使用银针刺穴,而是毛须。但是谢幕礼确实是那道朱砂。对不起了,青梨。”说完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动如脱兔,手拿画笔穿梭在人群之中,几息后回到了土匪头子面前,低着头,流海遮盖了他的双眼,眼眶的阴影之中,仿佛有一头凶兽在不断的觉醒中,让土匪头子都吃了一惊:“你不是被软禁住了吗?怎么会?!”天行抬起了头,那双赤红之瞳紧紧盯着土匪头子:“你们都会死。”随后的一幕就和慈云林如出一辙,只留下了一地七窍流血的尸体。
“青梨,我违背了承诺,我走了。”等到青梨恢复行动力的时候,天行早已消失在了自己视野之中,幽幽一叹,徒留青岚。
在护城河走着的天行,背着那把古琴,那是青梨的。自己在外面瞎逛了一夜后,回到木屋,除了这把古琴之外,青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也许这样也是蛮好的结果了,而他抬头之间,看到前面不远处那道青色的幽幽背影时,恍惚之时,看到了那惊鸿一瞥的回眸——青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