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是你的盟主,也是你的朋友,如果有事,你可以找我帮忙。”
流火猛地抬起头,面前的唐青枫笑眯了眼睛一派人畜无害的纯良,让他的嘴角又抽了抽,低头:“谢盟主好意,属下没事。”仿佛听到一声叹息,再抬头,唐青枫已不见踪影,只有面前这一树梨花开的依旧放肆极了。
有事么?自然有事。如何能说呢?这本就无从说起。像心底里的一个疮,一开始只有一个红点,渐渐的,红点烂成了疮,疮又流出了水,成为心底里再也无法愈合的一块烂肉,天长日久的在隐秘的地方痛着,却从不碍着表面的光鲜。
他展开紧握的右手,手里是那一枚干瘪的桃核。
清风吹来,梨枝哗哗做响,花落纷纷,有谁清脆的唤着:哥哥,哥哥……流火突然捂住了脸,跪在树下,泣不成声。
“小皮球,花小衣,马兰开花二十一,走西家,入东家,哥哥拿剑我插花……”
记忆中的小女孩头发绒绒的黄色柔柔的软,梳了两个软软垂垂的羊角小辫,笑弯了眼睛,站在梨花树下唱着儿歌,一下一下的拍着小皮球,梨树上的花洒满了女 孩的全身。阿娘总是说:“丫丫这样好看的女孩儿是可以被选去当皇后的,傻伢你真是捡到了!”小女孩捧着比手还大的梨子,露着小门牙,笑着咿呀学着:“丫丫 丫丫,傻丫傻丫。”阿娘听了就笑:“不是傻丫,丫丫不傻,是傻伢,哥哥才傻!”
是啊,最傻的是哥哥啊!不然为何会放开你的手,让你独自湮没在漫天火光的之中,你,该有多么的害怕……
今天是大年三十,鹅毛大雪,流火一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出了城,来到城外的乱坟岗时天已经黑了。乱坟岗中只有一个一个小小的圆包,没有碑文,没有祭品,没有人肯来这么个鬼地方。
流火来到西南角,这里插着一块无字的陈旧木牌,流火盘腿坐了下来,拿出一壶好酒,一碟糕点,几碟素菜,还有三碗米粉,然后就坐在这里发呆。
有没有收到纸条他今夜都是要来这里的,因为这里埋葬着他的父母,他的丫丫和他自己。
丫丫不是他亲妹妹,是荒年时来这里逃难的一对夫妻的女儿,这对夫妻将女儿换了十个大白馒头,再也没看女儿一眼就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阿娘总是自豪的说:“谁家的囡囡有我们丫丫好看啊!以后给傻伢做小媳妇儿!”隔壁的几个小伙伴也总是一边拍手一边起哄:“小媳妇!小媳妇!傻伢的小媳 妇儿!”被同龄的小伙伴笑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他憋了一肚子气回家要找茬,一脚踹开院门,满院纷飞的梨花中,小小的丫丫唱着儿歌,拍着小皮球,奶声奶气的咿 呀声,消去了他所有的火气。
这个妹妹,他认了!小媳妇儿……如果长大了丫丫肯要他的话……
装了心事的男孩像变成了小大人,事事都护在丫丫的前面,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了丫丫,谁敢欺负丫丫他第一个挺身而出,像一个小小的英雄守护着他的梦。
那一年,丫丫三岁,他十岁。
流火取出桃核,在木牌旁挖了一个洞,将桃核放了进去,也不知来年能不能长出桃枝,再积累出沉甸甸的果实。
“我后悔了……”